“看……电影……”
“对呀对呀，听她们说这电影可好看了，晚上一块去吧小瑾老婆~”
“电影……”
嘴里轻声呢喃着这两个重复的字眼，意识就像是陷进了无法自拔的泥沼中那般一点一点将我吞噬淹没，直到缓慢夺去最后一点呼吸，直到彻底坠落进那段斑驳又灰暗的遥远记忆中。
“不好意思啊，忘记了。”
随着这句轻佻的言语一同在我脑海里闪过的是那个陌生女生嘲弄般的笑声，宛若在胸口狠狠地扎了一刀那般让我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了下去，甚至连李可染后面叽叽喳喳说些了什么竟也完全没有听下去。
并非是因为不想陪李可染看电影，只是恍惚记起了一些挥之不去的不悦往事。
“小瑾老婆？”
“下次吧，晚上家里有点事。”
“唔，去吧，小瑾老婆。”
“说了，不想去。”
所以，面对她的盛情邀请没能控制住情绪的我用生硬又毫不留情的拒绝结束了这场本该很开心的对话，可当那些冰冷又讨厌的话语脱口而出的那一刻我就彻底后悔了。
因为我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了自己刚刚那句话对眼前之人的伤害，也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她心里的失落与难过。
可即便如此，性格让人讨厌又极为别扭的我仅仅也只是低着头心不在焉地继续翻动着手里的书本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好吧……那下次吧。”
哪怕李可染的脾气再好，面对我这样冷漠又无礼的回答也断不可能熟视无睹，于是有些失落地嘟哝了一句就起身走开了。
李可染的心里大概……很不是滋味吧。
我拒绝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讨厌她，更不可能是端着故意想要伤害她，只是由于一个人呆得太久了才会下意识地选择用这种方式来保护自己而已。
“对不起……”
直到她丧着一张脸走开之后，垂下眼帘的我才微微蠕动着嘴唇向那个背影轻声道了一句歉。
心里乱糟糟到了极点，甚至薄薄纸张上的同一行字反复念了好几遍都没有理解文字所表达的意思。
就这么坐在那里装模作样地捧着书愣神了好久，直到缪希有些熟络的声音在我的耳畔回响起来的时候我才从渐渐远去的思绪中抽离了出来。
“明明晚上没什么事的，干嘛不跟朋友一块出去玩。”
木然地抬起头，呆呆地注视着背靠在我前排椅子上那个满脸困惑的缪希。
身为外人的他不理解我很正常，不止是他，这件事想必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应该都会是他这样的反应吧。
我其实也不想这样，可是……每次准备接受别人好意的时候脑海里都会不自觉地闪过高三时那些不堪回首的回忆。
失神地慢慢眯缝着双眸默然无语，过了许久之后我才合上书本用着一贯冷淡的语气回了他一句刻薄的拒绝。
“我的事跟你没关系。”
……
♠
“怀瑾，今天晚上咱们几个一起去看电影吧。”
从茫茫多的题海中缓缓抬起头来，眼前这个跟我说话的人是一个长得挺好看的长发女生，她的身旁还站着两个男生。
由于性格孤僻，高中的时候我跟班上的其他人都没有什么过多的交集，所以眼前三个人的名字我并不怎么记得，只依稀认得他们的脸罢了。
“怎么样？考虑一下呗，天冷的话挺适合一块去看电影。”
高三的生活对我而言一直都是极为单调与乏味的，除了要应付刷不完的卷子之外有时候还要面对课桌抽屉里时不时冒出来的各种各样恶作剧的东西。
而且那个时候的我所认识的人仅仅只有顾和一个，甚至就连李可染也都是在高三下学期的时候才搬到我前面来的。
所以，当有一个人愿意主动和我说话甚至主动提出要和我一起玩的时候我的心情是相当激动的，甚至她都还没有说什么我就主动允诺了下来。
那个时候的我当然没有料想到自己屁颠屁颠献殷勤的样子在别人眼里是有多么的愚蠢搞笑。
那天的晚自习是我人生里头一次翘课，甚至还为此特地回家换了一套得体的私服仅仅只为了跟他们见面的时候显得更亲近一些。
当然，热情过头的下场可以说没有任何悬念。
在北方冬天的彻骨寒夜中，我一个人就跟傻子一样手里攥着4张电影票站在电影院门外一直等到半夜都没有等到他们三个人的出现。
至于说那件可笑事情的后续……
“不好意思啊，忘记了，实在是昨天晚上事情太多了，下次再约吧～”
第二天冻感冒的我找到她想问问她为什么会失约，可那个女生就只是轻飘飘地稍微解释了一句此后就像是躲瘟神一样再也没有同我说过一句话。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别人开玩笑互相打赌的筹码罢了，她们赌我会不会点头同意，奖励品仅仅就是一包辣条而已。
当然，我并不记恨欺骗我的那个女生，只是觉得自己太天真才会活该被人耍吧。
……
“咕咚”
一声闷响打破了傍晚河边的宁静气氛，前方不远处平静的水面上也慢慢荡漾起一阵阵逐渐扩散开来的涟漪。
趴在河堤栏杆上神色凝重的我轻轻拍了拍手指上的浮尘，后退了几步重新跌坐回了位于河堤旁的那把长椅上。
跟缪希说完那句话之后我自然不打算再厚着脸皮坐他车回去，于是在吃过食堂之后就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学校里面瞎逛了起来。
随着阑珊的迟暮逐渐爬上枝头，实在不知道该干嘛的我最后来到了这条位于学校南侧自西向东横穿了整座学校的小河边。
学校里很少有学生会跟我一样无所事事，所以很幸运附近几乎没有什么人会来这个角落打搅我，于是正好心里有些烦躁的我干脆下了堤坝来到了这里对着河水发起了愣。
“唉……”
我今天到底在搞些什么……
背靠在椅子上有些失落地深深叹了一口气，混乱到不想再动一点脑子的我仰起头就像是一条晒干的咸鱼那般瘫靠在了一点都不舒服的椅背上，只有怅然失落的目光怔怔地盯着头顶上的那一盏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明灯。
那一刻轻轻拂过耳畔的晚风既温柔又干净，仿佛能将心里那些麻烦的事情全都带走一样。
就这样静静呆了一会儿，正当我准备合上疲惫的双眼好好休息一会儿的时候，原本清明的视线里却忽然探出了一个让我不禁眉头一皱的陌生面孔。
“你原来在这啊。”
没错，那个闯进我视线里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是缪希，现在应该叫李绛了吧，不过不管叫什么都改变不了他是我这辈子最讨厌之人的现实。
所以面对他脸上充满善意的微笑，我的回应依旧还是一贯淡漠的凝视。
“表情别这么严肃，笑一笑，我又不是你的仇人。”
收敛了一些笑意男生有些无奈地稍稍耸了耸肩，随后绕到了位于我面前不远的护栏处径直背靠在了那里，之后便一直默不作声地盯着我。
“……”
互相抱着手臂坐直身子的我实在是不稀得搭理这个讨人嫌的家伙，一声冷哼顺道翻了一个白眼就收紧双腿故意将脸歪向了一边。
要说我为什么不干脆一点直接走开？
那是因为缪希这家伙既然能在这么隐蔽的地方轻易找到我，那么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一直在跟踪我，既然如此去别的地方跟这里又能有多大的差别。
无比煎熬又折磨人的时间就在彼此的对视之中缓缓流走，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连原本朦胧的夜色也逐渐变得深沉静谧了下来。
我们就这么互相对峙了得有十几二十分钟，最后被他盯得实在受不了的我终于忍受不了转过脸来阴阴地扯了一下嘴角。
“喂，我说你能不能别跟变态一样一直盯着我看？恶不恶心？”
“有么，我这么看我妹挺正常的吧？”
“不好意思李绛同学，我再强调一遍，以后再敢在学校里乱说话别怪我跟你翻脸。”
对于沉下脸来的我嘴里夹杂着几分愠怒的冷漠威胁，戴着眼镜的男生依旧还是那一副处事不惊的淡定表情，过了一会儿方才微微扬了一下嘴角。
“可惜了，这个时候要是有酒就好了，我还是喜欢看你奶凶奶凶的样子。”
“你特么的！”
被他这句极具挑衅性的话给惹毛的我忍不住眉头紧锁，心里所积攒的不满与愤怒仿佛下一秒就要溢出眼眶一样，只不过还没等我发作对方却忽然将话锋一转紧接着突然问了一个让人有些猝不及防的奇怪问题。
“小瑾，你很讨厌李可染么？”
“啊？”
有鉴于这个差点让我宕机的问题实在是离谱到过于突兀，以至于坐在长椅上的我一时竟没有搞懂话题究竟是怎么扯到这个方面来的。
紧紧蹙着眉头的我歪着脑袋就像是在看外星人一样打量着眼前那个讨人厌的家伙，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捋清楚他到底在胡扯些什么鬼。
见我不说话，缪希只好苦笑着继续解释了起来。
“就是那什么，一般人如果像你那样的拒绝法绝对是实锤讨厌了吧。”
“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