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借过一下。”
陆叶一脸冷漠的看着面前的三男一女，狭窄的旧教学楼楼道的小小空间被这几人挤满令他不得前行。
今天又被班里的几个女生把值日的工作不由分说的转交到了他的头上，陆叶倒是没什么被同龄女生胁迫的屈辱又或者关于劳作的抱怨，只是想着不快点往家里赶的话，就抢不到顺路超市里晚间限时限量的折扣蔬菜和面包了。
这样想着，他很自然的开口说话希望面前放学都大半个钟还待在学校里或许青春期荷尔蒙分泌过剩在此幽会的男女生可以给他让开一条路。当然更大的可能，是三个不良胁迫纯良少女的戏码，从地上散落的烟蒂和虽然看不清脸但在几人合围中显露出的女孩因紧张指尖捏着袖口不住颤抖的身形可见端倪。
不过，陆叶没有丝毫兴趣。
生活不是横扫周边不良青年统一铃兰的热血番，也不是英雄救美后和美少女理所应当贴贴的恋爱番。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这各种各样的不幸。没有人就该是轻己利他的救世主，同理对芸芸众生而言，也没有面对正遭遇不幸的人就必须施予援手的道理。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冷漠的运行着，个体的悲欢，个体的幸与不幸实在是微不足道。
太渺小了。
为首的不良少年看见有人经过先是吓了一跳，本以为是什么热血上头的愣头青路见不平想要拔刀相助，却见路过的瘦削少年只是表达了下希望借过的意愿对于他们所做的事情并无丝毫的在意。不良头头挑了挑眉，略微向里侧的女孩贴去空出半个身位，吓得里面的女孩“啪”一声坐在了地上，陆叶却并不在意，侧身经过的时候还道了声谢，仿佛那女孩真的就只是是空气一般。
但也不是怕了或者说怎样，纯粹希望陆叶这个碍事的路人赶紧滚开。不管怎么说，调戏美少女被人旁观可不是什么好的体验。至于觉得听命于人自尊受到冒犯所以要打对方一顿？放在平时可能会，不过现在他可没这个闲功夫去搭理。
跟那些四眼一样死读书胆小不敢惹事的类型？看着某人自顾自下楼的背影，不良头头若有所思。
“怂包。”一旁的不良A吐了口唾沫，竟颇有些愤愤不平的意味。他觉得要是易地而处，怎么也不会这么抛下孤零零的同校女生的。
“就是就是。”不良B亦是附和道，仿佛自己的形象这般便能高大起来一样。
“我说你们，是不是忘了我们的立场。”不良头头瞪了眼这俩不着调的手下，就要拉起还坐在地上的女孩，“所以说，一会陪我们哥几个出去玩玩？咱们等到现在你也该考虑好了吧？不会浪费我们这么长时间然后想要拒绝的吧？嗯？”
陆叶没有走。
他下了一层楼就这么兀自站在过道中。没有接着向下，也没有回心转意去楼上解救那个女孩的念头。傍晚的余晖斜斜洒进教学楼里，那术光极尽所能也只照到陆叶脚前半尺的空地上，而他整个身子都在那之后的黑暗里。
你是好管闲事的小学生么？真的要错过晚间的打折蔬菜了啊。心里有个声音大声斥责着他这份莫名的犹豫，催促着他快些行动起来。陆叶也知道顺从这个声音才是最为正确理性的选择。
只是为什么？
“啊，李老师好，这么晚了您还特意回学校一趟啊？哦，今天的讲义忘了带回去，您还真是辛苦啊。嗯，我刚做完值日，那我先回家了，老师再见。”
于是空旷的楼道内，陡然响起了陆叶清晰的问候声。
“不好，走。”不良头头脸色一边，顾不得接着调戏妹子，当即招呼着两个小弟向上走去以冀错开那位老师的路线。其实他也是关心则乱，只要他静下心来根本不难发现除了楼下陆叶再没有第二个人的声音，除了他们自己也并没有什么向上的脚步声。只是怎么说呢，做坏事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多少有着一些心虚，再加上学生这个团体对于老师本来就有着先天性的畏惧。于是逃跑自然便成了顺理成章之意。
见不良们都走了，蜷坐在墙角的女孩这才从地上起来，想到刚在对处于危险境地的自己置之不理的同班软蛋男，不由升出一丝恨意。想到正往上赶来的自家老师，铆足了劲立刻向楼下冲去要和老师好好控诉下自己的遭遇。
只是一连下了四层楼前后左右都看了一圈却始终见不到半个人影，女孩独自站在空旷的教学楼门口陷入凌乱中。
“啊咧？”
“果然，来的太晚了买不到便宜的蔬菜了啊。”
超市的蔬菜区，陆叶一脸失望的看着面前基本空空荡荡的货架，不由叹了口气。所以说自己讨厌多管闲事啊，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陆叶拎起两袋白象方便面准备当做自己的晚餐。杯面的话太贵了，家里有碗，这种袋装的便宜，而且两袋也够吃个饱了。
陆叶一脸失望的拎着泡面走出超市，大门外却不是人流，不是车辆，而是一片匪夷所思的白茫茫的世界。
没有上下左右之分，四周皆是乳白色的光，却分外柔和不会让他感到涨眼。
就连脚下，也不再是水泥浇筑的路面而是同样朦朦胧胧的光。
但陆叶分明切切实实的站在这里，脚下既没有实感却也没有悬在空中的失重感。
“这倒底是。”
陆叶喃喃自语，且不说这片大地并没有类似那个叫做极东的邻国一样喜欢整蛊路人做真人秀节目效果的传统。纵然是什么整蛊节目，可这几乎淡化了一切时空方向概念与人的感官的现实，切切实实的发生在他身上，这可不是什么节目效果就能解释的通的。
说是神迹也不为过。
“欢迎来到我的精神世界，Master。”突然纯来一个温柔的男人声音，“初次见面，在下麻仓叶王，作为Caster现于此界，帮助你赢得这一次的圣杯战争便是我此番的使命。”
“这里是精神世界？那是什么？话说你认识我么，为什么称呼我为Master?圣杯战争，又是什么？”
“嘛，精神世界，用这边的话来讲，大概就是心象或者固有结界一类的东西。至于我，自然是响应Master你的召唤才在这个时代复苏的所谓英灵的存在啊。圣杯的话，解释起来有点麻烦呢。你就当它是个万能的许愿机吧，所谓的圣杯战争便是围绕着圣杯，人与人，英灵与英灵之间，堵上名誉，灵魂，生命乃至一切捉对厮杀让圣杯得以最终显现的仪式。败者的一切化作圣杯成型的养料，赢家通吃，大抵便是这样了。”
“莫名其妙的规则。我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实现的愿望，说起来我根本就我不记得我有召唤过什么啊。”陆叶不由得有些愠怒道。
“这个就得问Master你自己了，我只是响应Master你的心愿而来的。嘛，提示一下，那时候你不远处还有四个学生哦。”
名为麻仓叶王的英灵呵呵的笑着。
陆叶陷入了沉默。那个时间，做完被班上蛮横的女生强行施加本该属于她的值日，离开还碰到不良调戏女孩子的戏码。
这个槽糕的世界就算毁了也不会怎样吧。最起码这个世界上的渣滓能够死完就好了。
那个瞬间，在这个十六岁的少年的脑中闪过的不是遇见混混的害怕又或者想要挺身而出保护女孩子的决心，而是想要摧毁这个世界的念头。
只是一闪而逝的一个念头，怎么便和愿望划上了等号？
我的内心真的在渴求着这样的世界线么？
陆叶有些茫然。
“我能理解的哦，Master。傲慢，贪婪，不加节制的摧残剥削着这个世界，甚至彼此同族之间也不断重复上演着欺骗背叛的戏码，人类就是这样丑陋的物种啊。”麻仓叶王叹了口气道，“我曾想过摧毁这个世界，重新建立只有能与灵共鸣的萨满的国度，毕竟按那家伙的话说‘能看见灵魂的都不是坏人’。
虽然到头来他还是和他的那些伙伴一起阻止了我，我也按照约定给了这个世界的人们一次机会。作为星之主在伟大灵魂的内部默默的看着这个世界，但似乎这个世界比起之前并没有好到哪里去。总感觉那家伙的好意似乎白费了啊，作为哥哥，我也想为他出口气啊。
嘛，正好我听到了你的心声，现在轮到你去作出抉择了。我很好奇你会走上怎样的道路。”
大阴阳师的语气微妙，没由来让陆叶联想到伊甸园中蛊惑亚当吃下苹果的蛇。
总感觉，陷入到麻烦的事件里面了啊。
这种反派一样自说自话的灭世发言真的没问题么。
“虽然我还是不太理解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莫名其妙的，什么世界什么战争，这些和我都没有关系吧。”陆叶漠然道，“我只想安安静静的上学生活，才不想莫名其妙的卷进什么听起来就很危险的圣杯战争。如果阁下真的有着什么灭世的大业或者别的什么，还是找别人合作吧。就算明天世界末日了，我在被窝里一无所知的迎来终末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这可不行啊Master，看看你的手背，契约已经成立了。再就是既然已经入局了，我啊姑且也还是要遵守一下规则的。”
陆叶看向了自己的手背，本来光洁的皮肤上不知何时赫然已经多出了三道朱红色的痕迹。
“Command Spell，毫无疑问，令咒已然显现，契约已然缔结。称为命运必然又或者别的什么都好，总之Master你想要如何遵从自己的意愿就好，唯独退出怕是无法做到呢。”
麻仓叶王有些遗憾的说道。
“谁要参加这种莫名其妙就要堵上生命的麻烦事件啊。”少年颇有些自暴自弃的坐了下来。
“你的名字，也有一个叶呢。”麻仓叶王也不羞恼，只是突兀地说出了这样的话。
“嗯？”
“曾经那家伙也和你一样，怕麻烦，所以开始并不打算参加所谓的通灵王大会即便参加也只是觉得成为王可以更懒散的过日子，喜欢着那样一成不变的悠哉生活。但是叶，姑且让我这么喊你吧，真是怀念啊。你要知道，很多事情不是由着你来选择，而是在你去做选择之前就已经注定了选项，那是被世人称为命运的东西。换言之，不是圣杯战争选择了你，而是你选择了圣杯战争。”
“开什么玩笑！我只是个逆来顺受惯了的普通人啊，是那种连续一周吃着同样的晚间廉价打折蔬菜也不会腻，不管什么电视节目有就看没有就去读书睡觉的。没有特别喜好也没有特别厌恶事物的人。你是想说，这样的我，脑子里装着想要灭世的魔鬼么？”陆叶心中无名火起。
“冷静点，叶。”麻仓叶王轻笑道。“我说过我只是顺从你的愿望而来，我帮你夺到圣杯你来许愿，仅此而已。我可从来没有强迫过你去成为什么灭世的魔王，嘛，我只是蛮久没有和人说过话了，稍微聊了些过去的故事，你可不要误会。”
“想要毁灭世界再重建的，是曾经的麻仓叶王啊。”麻仓叶王幽幽的叹息着。
这对御主和从者，一时间陷入了难言的沉默。
“我有个问题。”一连串冲击性的信息导致满肚子疑问的陆叶终究没忍住率先打破了沉默，“是我选择圣杯战争还是圣杯战争姑且不论，为什么是你？”
“麻仓叶王，这个名字应该是极东那边的逸闻传说里的人物吧。我所生活的这个国家本就有着足够多的传说神话，有着深厚的历史，如果你说的圣杯战争是真的话，真的可以召唤出神话历史中那些有名的人物，就是出现通臂猿猴什么的我都不奇怪，再说我也是纯正的夏国人，为什么偏偏是你。”
“纠结这些没有意义，Master。你觉得所谓的英灵召唤是怎样的。是刻下法阵，准备好宝石，水银，血液之类的材料，选择合适的时间念出大段拗口的咒文，类似于这样的仪式？”
“我怎么可能知道。”
“一般而言或许如此吧，但是你是被我所选中的人。你可以理解为纯粹是相性合适才出现了这样不可复制的奇迹。Master你不要太抵触嘛。或许我们意外的合得来也说不定。”
“你管这种麻烦事叫奇迹？”
陆叶摇摇头，再没有得到回应。
说也奇怪，随着他意念的抗拒，不知何时眼前再度出现了熙攘的人群。
已是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