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太阳隐没在群山中，光线渐渐变得暗了起来。
江凝雨将明目符摘了下来放进了口袋里，齐肩的秀发顺滑地垂落在她的肩上，作为替代，江凝雨很熟练地拿出了一条普通的黑色发绳将头发再一次扎了起来。王勇坐在驾驶座上目不斜视地开着车，刚刚才亲身经历了灵异事件的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还有些颤抖，他努力不胡思乱想，在江凝雨的指示下穿过了一座桥。
“道......道长？”
眼瞧着又过了一个弯，他们这是离人烟越来越远，天色也越来越晚，王勇总算是按捺不住心中的不安，他小心翼翼地瞧了江凝雨一眼，吞吞吐吐地喊道。
“道什么道，长什么长？都跟你说过了，我可不会腾云驾雾！”
江凝雨这一路上没少被这个看上去敦厚老实的家伙烦，他话老多了，脸皮也挺厚。最开始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在江凝雨面前丢人丢大发了一声不吭的，但一上了车，就好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嘴里滔滔不绝问东问西的，自来熟的很。江凝雨被问的烦了也不好发作，就只得拉着一张脸不说话，好在王勇也有点眼力见儿，不再纠缠了。
憋了好久的王勇见江凝雨搭话了，立马打蛇随棍上，说道：“那不叫道长，叫仙子行不？”
王勇打小就喜欢看仙侠小说，今儿见到了传说中的人物多少有些激动，他这一开口，直接把江凝雨震惊到了。江凝雨瞪着眼睛，转过头看着王勇，一副惊恐的表情盯着他。
“别叫我仙子！我感觉我全身上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倒还不如喊我道长得了！”
说着，江凝雨狠狠挠了挠双臂，这才感觉舒服了些。
“好嘞，道长。那咱们这是要去哪啊？再往前，那可就不是国道了。”
“不行。我还是受不了你的称呼，你能不能正常点？你正常点，我告诉你接下来我们要去干嘛。”
“得嘞。江警官，你说吧。”
江凝雨有些心累地捏了捏眉心。
“我们要去确定受害者尸体的位置，然后等待支援。就凭我们两个人和现有的设备是无法将尸体打捞上来的。”
“哦，这样。”
随后就是短暂的沉默。王勇忽然想到，江凝雨是怎么知道死者尸体所在之处的呢？
“那个，江警官啊。”
“嗯。”
“你怎么知道在哪里的呢？”
江凝雨神秘一笑，摆了摆手。
“你就开你的车吧。”
见状，王勇也不敢多问。行吧，开车就开车。可是开没了多远，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江凝雨忽然扭过头，朝着空无一人的后座说起了话来。
“前面走一段路右转是吧？好。”
王勇满头冷汗，瞟了一眼内置后视镜内空空如也的后座画面后，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江......江警官......你在和谁说话啊？”
江凝雨看了王勇一眼，说道：“别问那么多。看你的车就是了。前面右转，沿着路一直走。”
王勇抬手擦了把汗，颤颤巍巍地将擦过汗的纸巾揉成团塞进了衣服口袋里，这次他决定闭上嘴巴老老实实地当没有感情的开车机器。
“喂？是我。我已经和死者谈好了。已经在路上了？好的，请做好保密工作，死者交代过我他们不想上新闻。”
江凝雨拿着手机，用轻松的语气说出了令王勇背脊发凉的话。
“打捞完麻烦选个好地方建一下坟，他们喜欢清静，就别选公墓了。对对对，我能保证他们后续不会再闹事了。”
挂断电话后，江凝雨看王勇脸色有些发白，心地善良的她顺手把车内的空调温度调高了些。
“是不是太冷了？我把温度调高了，不用谢我啦。”江凝雨笑道。
王勇木然地开着车，嘴唇翕动着，说着什么南无阿弥陀佛之类的话。
“你们局长我见过，挺好的一个人。我以后大概就负责你们局这片区域，未来打交道的机会还很多，请多指教咯，王警官。”
没等王勇回答，江凝雨忽然又自言自语了一句：“不过，你以后还记不记得我还要另当别论。”
王勇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问什么。他心中雪亮，像这种特殊的案件不可能先前从未有过，但无论是他还是他的前辈们，都没见有人提及过只言片语，最大的可能只能是存在某种他们不知道的特殊手段以确保完成保密工作。
之后两人也不再对话，只有偶尔江凝雨出声指路，以及朝着无人的后车座说话。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山路了，江凝雨望着车窗外的风景，思绪开始飞远。
狄婕总是和江凝雨说，觉醒者的战斗是意识的比拼，比的就是谁的意识更强大，可江凝雨一直都对此没有实感。但是当今天江凝雨第一次独自面对鬼魂的时候，她终于明白了。就像封牧在教授她道术时说的，普通的鬼对觉醒者来说威胁不大，不必太害怕鬼。鬼确实不可怕，可怕的是人。
鬼是人死后残留的意识，可他们却也的确是普通人无法处理的难题。这类异常事件中普通人基本上就是来送的，而越送，他们就会变得越强大。在物质与意识的边界愈发模糊的当下，意识会本能地吞噬另一个意识，从而变得强大。
虽然江凝雨现在心中的疑惑还有许多，远的比如为什么物质和意识的边界之前清晰现在模糊？物质与意识的边界模糊究竟会有什么后果，难不成就只是鬼和牺牲者数量变多这么简单吗？万物异变究竟是什么？再说近的，为什么她会不受控制地看见受害者们的过去？
这些因此次案件有感而生的疑问暂且不论，好歹这次的案件确实让江凝雨明白了在处理灵异事件时她到底扮演着什么身份。答案很简单，和她工作的身份一样——也是一名警察。而特殊的地方在于，她工作时面对的对象并不是全是人。
鬼是死去的人，就这一点来说，归根结底这些事件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矛盾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