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幕:锻薪炎为剑(1)

作者:诠释之意 更新时间:2024/2/8 1:24:51 字数:2159

仿若不断下坠,又仿佛缓缓上升。

在捅破了无法直视的屏障之后,南汐就像是落进了冰冷的水中,在翻滚涌动的潮汐中不断上下沉浮,眼前是不断闪烁的画面雨从未见识过的光景,明明如此真实,却又无比陌生。

【呃……】

就像是做着一个又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数不清的生命的记忆残片,就这样在南汐的眼前闪过。

爱恨情仇,悲欢离合,道不尽的心酸与苦涩,说不完的愁绪与悔恨,每一个人都在过着不同的人生,但最终却又走向了相似的道路,大相径庭的记忆碎片,总是能拼出同样的生命脉络,最终,只剩下了名为死亡的虚无。

挣扎,反抗,不甘……生命发出无数次的哀叹,遵循着铭刻在时间中的本能,不断寻求延续的道路,无论是个体肉身的长短,还是族群血脉的传承,生命渴望不朽的命运,于是便铸就了名为【活着】的罪孽。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为什么?明明我只是想要活下去……】

【活下去,活下去……】

不断的沉浮与辗转,在无数道来自记忆的声音的影响下,南汐的意识逐渐混乱,她奋力的伸出手去,想要触摸记忆之海的尽头,却只听见那古井无波的深渊之下,传来了无比熟悉的呼唤。

【南汐,求求你……一定要……活下去……】

【我……一直以来,也是和他们一样的么?为了活着而活着,只是单纯的,想要……】

不知为何,那曾经在脑海中回荡了无数遍的约定,却在此时变得尤为刺耳,无数的记忆冲击着南汐的思考,那是数不清的人临死前的回忆,对于生的渴望在这一刻被拉伸到了极致,就连身体,也不由得开始恐惧。

下沉,又或者是上浮?

早已分不清前进的方向,在一片混乱的记忆之中,南汐来到了这片记忆之海的最深处,在这里,她看见了一个男孩,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男孩。

【罗伦……你,你们的母亲,已经走了,从今往后……我会照顾好你们的。】

明明只是空无一人的虚无,仅仅只有那个名为罗伦的男孩一人存在的世界,只见他用那稚嫩的目光,越过了眼前虚幻而模糊的障碍,那清澈的眼眸中似乎有泪水积蓄,轻轻的呜咽声一点点的从他的嘴角挤出。

但突然之间,清脆的啼哭声从身后传来,男孩缓缓转过身去,他的目光复杂而又纯粹,似乎是在做着生命中最为艰巨的思考,半晌之后,他伸出手来,轻轻的牵起了什么。

【听好了,罗伦,你一定要照顾好你妹妹,不管任何时候。】

【哥哥,你不用,咳咳,为我操心的……】

恍然之间,世界的光影转动,男孩变成了少年,他的眉眼逐渐沾染上了少年的英气,身形也愈发挺拔,面对眼前那些模糊的幻影,少年的眼角愈发低沉,那是不应该出现在他这个年龄的温柔与责任感,轻轻的半跪下身,少年伸出手来,似乎是在抚摸什么。

少年缓缓开口,南汐却无法听见他的声音,那大抵是无比坚实的承诺,可又是瞬息之间,一切又归于虚无,随后重新编织。

【身为将领……自然要……身先士卒。】

惶恐,悲伤,不解……在眨眼之间,少年已然化成了青年,只见他不停的向前奔跑,似是想要挽留眼前虚幻的影子,但那终究如同云烟一般,消散在了他的怀中,所有的哭泣与哀嚎大抵都无法表达哀伤,青年只能继续向前奔跑,将一切的泪水都流于眼底。

【对不起呀……哥哥,我总是,给你添麻烦……真的,很对不起……】

最后,大抵是最后的瞬间,南汐的直觉告诉了她结果,虚无的世界逐渐产生了刺眼的血红,闪动的火光映衬在了青年破烂的衣裳上,他毫无形象的坐在那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从容与英姿,他轻轻的将怀里的事物搂住,就像是搂住一片随时要被风吹走的羽毛。

所有的祈祷,所有的悔恨都在青年的眼底浮现,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将怀中的事物紧紧搂住,可他终究还是没能挽留,最终,只留下了他孤身一人,徒然的坐在原地,面对眼前这饱含着血与泪的世界。

【女神,女神大人……我从来没有如此诚心的向您祈祷,但,至少现在,求求您,救救妮娅……哪怕付出我的一切——】

【我明白的,我一直都明白的……责任,荣誉,权力……为什么,就算我放弃所有,也拯救不了他们,母亲……父亲……妮娅……我已经……】

虚无的世界再一次被真实渲染,双脚不知何时接触到了真实的地面,南汐的意识一片恍惚,她仿佛看见了那个青年,那个名为罗伦的贵族,伯爵之子,绝望的,麻木的坐在了篝火旁,即使终于从那虚无的空间中脱离而出,这个世界也终究只剩下了他的一人。

【哥……哥……】

耳边似乎传来了无比亲切的呼唤,青年茫然的转过身去,他的身体激动的颤抖了起来,双眼也重新亮起了光芒,他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的奔向了他日思夜想的少女。

【妮娅……妮娅……对不起,哥哥对不起你,我,我一定不会让你——】

眼前的温暖如此真实,少女的声音如此美好,一切都让他如此沉醉,就像是一个美好到让人不能自已的美梦,哪怕永不醒来,青年也只觉值得。

【等一下——】

【停下来,不要!】

耳边似乎传来了焦急的呼喊,罗伦的身体在一瞬间僵直了片刻,刹那的清明闪过他的眼角,但却又瞬间化为了虚无,最终,他还是缓缓的伸出了手,牵起了妹妹那稚嫩的小手,亦如数十年前的那一天——

“住手啊——!”

身体的知觉在一点点的回归,南汐不顾一切的朝着眼前的青年大吼,但无论她怎么呼喊,对方都对她的声音置若未闻。

记忆与现实的隔阂正一点点的被打破,南汐拼命的使唤着身体,却无论如何都难以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满身伤痕的青年,踏着麻木的步伐,一步步的走向了燃烧着漆黑火焰的魔剑。

【对不起——】

在记忆破碎前的最后一刻,南汐似乎看见罗伦的嘴唇嗡动,微弱的声音一闪而过,但随后便被熊熊燃烧的烈焰所淹没。

“轰——”

一切都被火焰吞噬,世界如同柴薪一般燃烧,青年缓缓的拿起魔剑,磅礴的恶意如同潮水般散发开来,随后,那扭曲的剑锋,笔直的指向了南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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