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丽……”
安娜贝尔曾考虑过，在这段时间里所发生的一切，或许都有一个真正的幕后黑手，无论是刺杀托丽娜主教引教会的其他势力入局，还是命令那些来自帝国的袭击者彻底掀桌，但她所怀疑的，也无非是那位性格狠辣的皇姐，或者是其他不愿意看到她回国的势力。
但世事难料，此时此刻，安娜贝尔才堪堪的接受了这个现实，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从始至终，那个百般阻挠她返回帝都，甚至不惜大开杀戒的幕后黑手，竟然会是她从未怀疑过一丝一毫的人。
可无论安娜贝尔如何麻痹自己，真相早已赤裸裸的摆在了她的眼前，她看着那神色冰冷的妇人，脸上露出了悲怆的色彩，目光闪躲，几欲开口，浑身冰冷的少女，却终究只是嘶哑的朝着眼前的人喊道：
“你疯了？”
“疯了的人是您才对，殿下。”
“……不该是这样的。”
“的确如此，但，这也是最后的方法。”
没有任何的解释，也无需多余的辩解，从始至终，凯丽都是一副木然的样子，无视了安娜贝尔那心碎的目光，只见她缓缓走上前来，无数的光芒也随之升腾而起。
“我从来不知道你还会法术。”
“您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
“呃……呃……”
闪烁着寒芒的小刀从手腕间脱出，刀尖在一瞬间指向了仍在狂乱之中的南汐，凯丽的手中同时出现了由光芒凝结而成的长刀，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刀刃脱手而出，便要果结对方的性命。
“铛——！”
“……居然还能够反抗吗？”
锐利的锋芒在击中的前一刻被挡住，单手拿起巨剑，南汐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住了凯丽的攻击，但很显然，仍然处于狂乱状态的她已经无法做出任何的动作了，为了防止自己失控，南汐几乎将一切意志都用在了对抗那些恶意中。
“你知道南汐小姐的事……哪怕是那个委托，也只是你设下的局么……”
“我记得我很早之前就和您说过，殿下，不要关注那些无谓的事情。”
“当——当！”
又是一轮猛烈的袭击，但甚至连意识都不清晰的南汐，又怎么可能防得住凯丽的攻击，很快，她的身上便出现了数道带血的伤口，而那些字诅咒中燃烧的火焰，也愈发猛烈。
站在一旁的安娜贝尔，即使想要做些什么，也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的看着两人，手无缚鸡之力的她，恐怕连逃跑都难以做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南汐节节败退，口中的呻吟也逐渐狂乱。
“停下！凯丽，我让你停下！”
“……”
“我命令你停下！”
“撕啦——”
手中的小刀停在了半空，直到这一刻，凯丽的脸上才浮现出了些许的动摇，她看着那紧紧的抓住了自己右手手腕的少女，左手的长刀划破了华美的衣裳，在少女的娇嫩的皮肤下留下了一道血痕，安娜贝尔用身体挡在了凯丽的身前，嘴唇白的发青。
“我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已经够了。”
“放手！”
“我不放。”
“……殿下。”
倔强的目光，即使安娜贝尔根本就没有阻挡的力气，但她却依然紧紧的抓住了凯丽的手腕，固执的用身体作为盾牌，她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沙哑的声音中透露着哀求的意味。
“告诉我，到底为什么？”
“……您不该回去的。”
“是因为玛格丽特吗？”
“不，并非是二公主殿下，而是我个人的意志。”
几次想要再度发力，却始终被安娜贝尔挡住，面对着少女那悲痛的眼神，凯丽最终还是向后退去，放下了手中的小刀。
“就这样留在教国吧，殿下，交出龙血，我会带您去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没有那些斗争，也没有您害怕的一切，您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凯丽，我应该和你说过的。”
“可您会死，殿下，您应该要比我清楚才对。”
“这不是理由。”
平静的摇了摇头，此时此刻，安娜贝尔看向了凯丽，那个已经陪伴了她近十年的待仆，自从母亲离开之后，她就一直陪伴在安娜贝尔身边不离不弃，细心的照料着安娜贝尔的起居，甚至是被送到教国当人质的时候，也不曾离开。
对于安娜贝尔而言，凯丽在她心中大概早已不是一个普通的仆从，而她也同样能感受到对方那份无微不至的呵护，但，她却从未想过，这份关系却会在某一天成为两人的枷锁。
“……我拿走龙血这件事情，是你告诉他们的吗？”
“……”
“托丽娜小姐，也是你杀的，对吗？”
“还有指挥那些来自帝国的暴徒……”
在这一刻，一切的脉络终于清晰了起来，从这趟回国的旅程开始，就有着太多太多的巧合，直至将记忆回溯至出发的那一天时，安娜贝尔才猛然想起，或许，她早就应该发觉。
【您真的要回去吗，即使不惜将那件东西偷走。】
【我只是，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然后，我会拿回更多……】
【殿下，您在勉强自己。】
【……】
【我知道，您已经听不进我的话了，但至少对于我而言，您的生命，始终比任何东西都更为重要。】
会死吗？
在恍然之间，安娜贝尔如此的询问自己，她等待了三年，忍耐了整整三年屈辱的时光，她想要回去，为自己，还有为母亲正名，但，她会死吗？
大概会的吧。
她根本就斗不过那位权势滔天的皇姐，没有任何的背景，没有任何的势力，就连能力，也仅仅只停留在一位娇弱的公主，安娜贝尔大概知道，哪怕自己喝下了龙血，也无济于事。
但从始至终，安娜贝尔所寻求的，也不过是那唯一一丝希望的可能，但同时，她也比任何人都更明白，她根本什么都做不到。
“……殿下，您知道吗？所谓的血统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意义，所有命运的证明，不过是来自权与力的注脚。”
“我没法看着您这样送死，从小到大，您都未曾拥有过选择，但至少现在，您拥有了这一份权利。”
“跟我离开吧，永远都不要回到帝国，我向您保证，您一定可以过上自由的人生。”
冰冷而又平静的话语，但安娜贝尔却终于听出了，那隐藏在其中深深的关切，她终究没有被背叛，即使那份愿望并非她所愿。
那么，要这样放弃吗？
在这一刻，安娜贝尔的脑海中闪过了很多，童年时在帝都所遭受的羞辱，在教国作为人质被当做玩偶一般的日子，一切的斗争，一切的权利都与她没有关联，她只是一个棋子，甚至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那么，要就这样逃离吗？
逃离这一切，逃到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抛弃身为公主的身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而代价，只是那一份小小的不甘。
于是，在选择的漩涡中，安娜贝尔陷入了无言的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