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汐第一次感到如此的疲惫。
那既不是因为身体的疲劳,也不是因为身体上的压力,只是由衷的,发自内心的感到了疲惫。
“之后……要做什么……”
霍劳德已经死了,在那之后的线索,也只有那位在袭击中生死不明的盖乌斯,尽管发生在帝都中的主要袭击大部分已经被压制下来,但一切却远未结束。
没错,现在应该立刻动起来,应该立马去寻找盖乌斯才对,可不知为何,南汐却一步也无法迈出,她的每一次呼气都仿佛久久的叹息,就连行动的念头也变得微弱起来。
“安娜……贝尔……”
一直以来,自己到底都在做些什么呢?
在她所看不到的地方,在她无法得知的时间里,安娜贝尔大概经历了某些难以想象的事,承受了无法忍受的痛苦,然后,却若无其事的掩盖着,走向了与过去截然相反的道路。
这是她的错误吗?一直以来自诩为老师,却连学生真正的想法都没有发现,自以为是的相信着,直到如今被背叛了才醒悟过来。
“我……”
好累啊。
从内心深处滋生的,难以察觉的无力感,不知何时遍布了南汐的全身,她想要就此停下来,想要立刻在柔软的床铺中陷入梦乡,想要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说到底,只是个依附他人愿望而行动的人偶啊】
是,这样的吗……
自顾自的伸出了援手,自顾自的为了他人而行动,明明有多少次可以为了自己而活的机会,却总是任由其从指尖溜走,最后落得个自怨自艾的结局,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这样就可以了吗?这样就好了吗?帝都内平民的生命安全暂时得到了保障,安娜贝尔也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路,身为外乡人的南汐,哪怕只是单纯的释放善意,也该到了结束的时候。
所以,要就这样离开吗?
脑海中突兀的闪过了这样的念头,随后便逐渐滋生开来,从始至终,南汐对这个国家,这个城市都没有任何的义务,此刻抽身离去,毫无疑问才是最好的选择,哪怕再继续坚持,倘若真的迎来了那般毁灭的结局……
【求求你,活下去……】
脑海中再度闪烁起模糊不清的记忆,那熟悉却又陌生的话语出现在脑海中不断回响,仿佛扎根于灵魂的执念一般,死死的攥住了南汐最后的思考。
【活下去……】
“我……要,我必须要……活下去,才行。”
“为……什么……活下去?”
毫无理由,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与南汐过往那些模糊不堪的记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恍惚中,那些本应被压制,甚至是被根除的恶意,尽在此刻,隐约有了重燃的迹象。
【是啊……走吧,离开这个豺狼遍地的地方,离开那些忘恩负义的人,让他们承受自己应有的结局,让他们吞下他们本应吞下的苦果】
【那些没有良心的混账,本就不配得到拯救,甚至应该添一把火才最好】
“嗒……嗒……”
一步,两步……南汐最终还是迈开了双腿,在无以为继的思考与充满疲惫的恍惚中,她就这样迈下台阶,走向了王宫出口的方向。
从今往后该如何是好,在那之后要去往何处,所有的这些南汐都不想考虑,现在的她只想要休息一会,想要在没有任何是非的地方停留一会。
然而,在走廊的尽头,她却看到了一个身影,白发碧瞳的青年,不知何时依靠在廊柱上,带着令人琢磨不透的笑容。
“哎呀呀,真是让我看了一出好戏啊,决心为自己而活,抛弃良知的公主,与拼命拯救了帝都的老师,如此令人伤感又惋惜的诀别。”
“伊格尼斯……”
“唉,真是难得看到你这副样子啊,南汐女士,可怜啊,一位被学生伤透了心的老师,就像是被抽走了发条的木偶。”
“……”
甚至连抬头看向对方的欲望也没有,面对青年的毫不掩饰的嘲讽,南汐只是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去,不打算给对方继续交流的机会。
“倒也不必这样绝情,明明我前段时间还帮了你一个忙来着。”
“策划这一切的人,就是你吧。”
既非探寻,也不是疑问,只是平淡的宛如确切一般的陈述,而在听到这句话后,伊格尼斯却愣了半秒,随后,宛若终于拿到了礼物的孩子一般开怀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真有意思,你凭什么这么觉得,你看我难道像是那种打算拉着全世界一起陪葬的疯子吗?”
“霍劳德的死灵法术,不可能仅靠他自己学到,而且,在那个时候……是你亲自引爆了那些尸兵。”
“所以呢?这种事情也有其他法师能做到吧,这个帝都里可不止我一位造诣高深的法师。”
“只有你……有彻底研究那些力量的能力,来自被封印的龙之中,夜神的力量。”
再也不打算继续跟这家伙废话,南汐当即便打算从两侧离开走廊,然而,在将要离开这片空间的那一刻,一股无形的力量拦住了她。
“不错,不错……合理的推论,看来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了解这个国家的真相。”
“老实说,就算让现在的你离开也没什么,既然你看起来并不打算继续干涉这里的事,我也没有阻拦你的必要。”
“只是……你真的不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包括你的那位学生,将会迎来怎样的结局——”
“……”
将要强行突破阻碍的力量猛然一滞,似乎是察觉到了南汐瞬间的犹豫,伊格尼斯开怀大笑起来,故意一字一句的说道:
“那可憎又可悲的命运啊,正要使得那少女走向跌落深渊的最后一步!”
“伊格尼斯!”
“我猜你一定不知道,安娜贝尔——她正是凡尔纳斯这五百年宿命,注定诞生的业果!”
脑海中猛然闪过了安娜贝尔离开的背影,伴随着伊格尼斯的话语,南汐在这一刻本能的感到了强烈的不安。
她突然回想起了自己曾翻阅的记录,安娜贝尔的母亲,当年也是在迫害中被关进监狱,但在那受审前一周的等待中却陷入疯狂,最后不知所踪。
而在十多年后的,安娜贝尔却踏入了与她的母亲相同的命运,尽管结局截然不同,可如果这并非偶然,而是刻意被引导的仪式——
“让我们见证吧,那被诅咒的野心家最后血脉的孑遗,要将那百世堆砌的血泪,添上因果报应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