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花朵,你好~”
少女跳跃着,脸颊拂过馨香的野花。
“调皮的小草,你也好~”
少女弯下腰,指尖划过柔软的草地。
“热闹的风儿,今天的你也很是喧嚣~”
少女旋转着,四肢拥抱无形的春风。
宛若从孩子的童话书中穿越出的角色那般,少女口中唱着天真烂漫的童谣,兴致盎然地漫步于草原之上,步伐轻盈得像是浮在空中,仿佛她此刻脚下踩的不是坚实的草地,而是轻飘飘的云朵那样。
她旋转着,跳跃着,舞蹈着,仿佛漫无目的,轻盈的步伐却又不曾停歇,一刻不停地向着那唯一的终点前进。
【思怡!你怎么了!】
少女的旅程随着这一声夹杂着惊慌的呼唤终结。
仅是眨眼的瞬间,她就已经来到自己的终点站:那寒气逼人的冰棺前。
【思怡,你、你这是……】
冰棺中的艾琳挣扎着直起身,看着少女手中那块锋利陶笛的碎片,声音微微颤抖。
【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是你的陶笛吗——】
“——等等哦,艾儿,在回答别的之前,咱们不是说好了……”
少女用食指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微笑道,“这次见面,我们就要互相分享彼此的‘小秘密’了吗。”
【你在说什么,比起那种事……】
陈思怡又一次抬手打断了她。
“嘘……听好了,我的秘密——也就是每次进入这片冰封回廊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我的血液哦。”
——血液?
听到这个词后,艾琳怔住了。
她怔住了很久,先是傻了一样看着陈思怡,但等到扩散的瞳孔逐渐重新聚焦,那双金眸开始剧烈震动起来。
【血液……血液?你一直是靠自己的血来打开门扉的?!】
“对呀,挺好的不是吗,如果要的是什么其他比较贵的祭品那我可能还会有些苦恼,不过我自己的血就简单啦,而且只要淋在什么东西的表面,那个东西也能被带进来,超方便的——”
【——我没问你这些!】
艾琳大喊道,随即又颤抖着低头自语,像是想要确定自己的记忆那般重复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冰封回廊对迷惘的渴求没有止境,每一次进入都要献上比上一次更多的祭品’……思怡!它到底向你要了多少血液?!】
陈思怡看向天空,稍微思索一番,“嗯……最开始的时候是一两滴就好,不过后面稍微会多一些,横着划小臂的话可能在凑够血之前伤口就凝固了,所以最近几次我都是竖着划的?”
她调皮地挠了挠脑袋,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在自己的胳膊上比划,而每一次她的指尖划过那此刻看起来洁白无瑕的肌肤时,艾琳的脸色都会变得苍白一分,就仿佛失去血液的是她自己一般。
“其实要说的话,那些伤口上的增生还挺难看的,不过好在冰封回廊好像不会把我在现实里的真实摸样给带进来呢,这样也就不用脏了艾儿你的眼睛了——”
【——你给我出去……】
“欸?”
【你,现在,立刻,离开这里!】
艾琳的拳头用力地锤在冰棺上,一如既往地,坚冰将一切冰棺内部的存在与外界隔离开来,陈思怡没能听见那声愤怒与自责交杂的声响,但她脑海中响起的声音却依旧将对方的情绪传递了过来。
【我明明说过了,叫你珍惜自己的,你为什么……为什么一点都没听进去?!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伤害自己?!】
“……啊。”
【你现在就给我出去——然后再也不许回来,你听到了吗,陈思怡!】
听见对方喊出自己的全名,陈思怡却没有像平日里那样退缩,而是淡淡地耸了耸肩。
“那种事,已经做不到啦。”
艾琳愣住了,像是没有预料到这会是对方会拒绝自己。
但很快,焦虑与恐慌就再一次占据了上风,表情中流露着痛苦。
【你……必须离开。】
“不,都说了我做不到啦。”
【那就让我来送你出去!】
她说着,空洞的门扉便在陈思怡身后的虚空中展开,被寒冰镣铐束缚的手腕用力一挥,无形的巨力便被施加在陈思怡的身上,将她猛地向后推去。
就如艾琳最初告诉陈思怡的,她虽是这里的囚徒,但依旧有很多把闯入者送出这个冰封回廊的手段,不论闯入者是否愿意,而这也正是她此刻所想的——虽说无法挽回陈思怡已经失去的东西,但至少自己还能亡羊补牢,趁着一切太迟之前结束这段建立在伤害之上的关系。
而少女也确实如她所计划的那样,被巨力裹挟着后退,后背很快就接触到了门扉。
但,与先前每次陈思怡离开时的景象不同,虚空门扉并没有吞噬她,将她扯出这个世界。
相反,她只是穿了过去。
就如不同图层的两张图片那样,陈思怡的身影甚至没有让门扉产生一丝涟漪,就那么平平无奇地被推过了门扉所在的空间,然后一屁股跌坐在草地上。
“呜哇——好痛!艾儿你倒是轻点呀!”
陈思怡揉着屁股,一副吃痛表情抱怨的模样带着些许漫画般的滑稽,而艾琳看着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于是,她再次挥手,同样的无形之手把陈思怡再次举了起来,推向门扉。
然后,又一次地复现了刚刚的情况。
陈思怡并没能被传送回到她的世界。
【这、这不可能……】
艾琳又试了几次,声音中的动摇一次比一次明显,而陈思怡也不急,就那样任由对方操纵自己在空中乱飘,直到对方的动作慢下来才幽幽开口道。
“所以都说啦,我已经回不去啦。”
【为什么……?冰封回廊应该只会镇压我一个而已……你这次也只呆了一小会,不应该……】
“哦,那应该是因为,我在现实里已经死掉了吧。”
【……什么……?】
“就是说,现实里我的肉体应该已经彻底停止活动了,没法再承载我的灵魂,所以我也回不去了的意思。”
……
草原上的风停止了。
一切似乎都陷入了静态,没有声音,也没有动作,只有艾琳微微颤抖的嘴唇,以及那拒绝理解自己刚刚所听到语句的眼神。
而打破这份静止画的,自然还是陈思怡,“等等艾儿你别误解呀,这事情其实和艾儿你没什么关系,用作祭品的血液其实还没要那么多,更主要的原因还是我在过来之前因为一些‘意外’受的伤啦。”
【‘意外’……?】艾琳依旧是一副茫然的表情,只是本能地复述了一下她口中的词语。
“对呀,我今天可是从学校二楼跳下来了呢……哈哈,我也知道这听起来是有点冒险了,说实话,我差一点点就没能撑到这里来着。”
不过换句话说,艾儿你可是救了我哦,毕竟如果不是这个冰封回廊能收取灵魂的话,那我可能就真的彻底死啦——陈思怡说着,踏着欢快的步伐转了一圈,长裙子如花朵般绽放,脸上挂着与最初一般的笑容,语气轻松地像是在分享自己旅行中知道的趣闻一样。
“所以说,艾儿你千万别自责呀。”
毕竟,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在你面前吗?
而这句话,终于突破了艾琳最后的那道防线,将她彻底击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