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过去了，穹弈依旧在那房间里没有半点动静。艾莲娜虽然心里相信着穹弈可也难免不受控制地焦虑。
也许老师遇到麻烦了在逞强吧？说不定他这时候正需要我的帮助？
艾莲娜这么想着，虽然这其实甚至说服不了自己，但哪怕一点也好，她需要一点力量去推开那扇门。
即便我打扰到他了，他也不会生气的吧？我也许有在他面前任性的权力。
最后，当艾莲娜暗示自己到这一步后，她立刻鼓起了勇气留下聊着日本那边家长里短的两位姐姐，自己径直走到门前抚门倾听。
什么声音都没有。
也许是这扇门的隔音效果很好呢？
艾莲娜轻轻推开了门。
果然如此，墙体和门完美地阻挡了门内穹弈念经一般的口算声和粉笔飞速在黑板上划过的沙沙摩擦声。
穹弈发疯了一般在黑板上每一个角落写满了公式和数据，嘴上也在飞快地用中文念叨着脑海里出现的公式和算出来的数。而板擦已经积满了厚厚一层的笔灰，看样子他写了很多，也擦了很多。
“老师......”
艾莲娜关上门，小声地呼唤穹弈。
穹弈宛如被踩到尾巴的猫蹦了一下，才回过头来看向艾莲娜。
即使是艾莲娜，也第一次见到穹弈露出这样的表情。他将双眼瞪得溜圆，艾莲娜也不确定他有没有流泪，只是他的眼睛里反射出明亮的光点就像被水珠浸湿一般，整张脸紧绷着，嘴唇偷偷地发着抖。
恐惧、痛苦，第一次出现在穹弈的脸上。
“老师，怎么了。”
听到艾莲娜这么一问，穹弈一屁股摔在地上，低着头，活像是失去绳线提拉的木偶。
“老师！”
艾莲娜赶紧冲上前，依稀听到穹弈中了邪一样在唇齿间窃窃私语的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搞砸了一切......是我害死了你们......对不起......”
“老师！到底怎么了！”
艾莲娜托起穹弈的脸，担忧地问道。
“对不起......我搞砸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老师！你是我现在唯一的支柱了，你要是倒了我该怎么办......”
“艾莲娜......不，阿尔忒弥斯，怜（Rei）......是我害死了你们......”
“老师！我在这，阿尔忒弥斯在这！你到底怎么了！Rei，什么Rei？”
穹弈中邪了！艾莲娜起身就想去找人求助：
“青.......”
却被穹弈拉住，他无力地解释道：
“艾莲娜......衣服赶制好了，去换上吧。等你换好衣服再回来，我会告诉你真相的......不能耽误正事......”
穹弈伸手指着旁边一台亮着绿灯的机器，透过墨色的玻璃里面是一件穿着衣服的模型。
“按那个‘Set’按钮就能打开窗门了。”
“可是你......”
“我发誓，我只需要一点时间消化一下，你换衣服的时间够了......”
“不准骗我！”
“嗯......”
“不！”
艾莲娜摇摇头，她照着穹弈的指示从那个和艾莲娜身材一样的模型身上扒下那条搭配着绿色小坎肩的白色连衣裙，放到黑客椅上后将自己身上战服的外套脱了下来，只剩下白色的内衬。
“别在这换啊！我安排好你的房间了，去你房间换呀！还有，今晚你用不上战服的，把内衬也换了。要是觉得光腿太空我等下给你打一双长袜，要不了多少时间的。”
艾莲娜根本不理会穹弈，眼睛死死盯着他并将那套裙子套在身上。等衣服穿好，艾莲娜才故作生气地抱怨道：
“只有这套能保护我的战服才能给我所缺少的安全感，哪怕再不堪。”
说着她蹲下来再一次用双手捧起穹弈的脸说道：
“老师，你想用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情搪塞过去对么！然后把痛苦悄悄咽下......”
“不是的......”
穹弈轻轻扒开艾莲娜的手，从地上站起来看着黑板说道：
“我并不打算向你隐瞒，艾莲娜。这是我犯下的错，但对你却是残忍的。所以我只是想......”
想尽可能拖延，哪怕晚告诉你一秒。都是对你多一秒的仁慈和对我自己多一秒的逃避。
穹弈想这么说完，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只能化作一声声叹息。
“如果是这样，我并不在意。这世界对我从来不会吝啬残忍，你是我过去唯一温柔的人。所以我早就习惯了苦难，也知道苦难的滋味。老师，我看你现在的样子，一定也是煎熬着，我不希望你痛苦，哪怕对我残忍些。”
“苦难从来都不应该被习惯，艾莲娜。”
穹弈无力地冲艾莲娜补充了一句。随后将黑板上的东西擦去，随后画了四张波形图，看样子应该是类似于心电图一类的东西。
艾莲娜即使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也看得明白：右边的两张图看起俩和谐平稳并且波峰高度似乎也被穹弈有意画得几乎一样。而左边两张就不同了；左上角的图会在每个波峰之后出现不协调的小波动，并且总体波峰高度是四张图里明显最高的；左下角的图则介于这些之间，每个波峰之后虽然还是有波动，但相比起来要平缓了不少，且波峰高度虽然也高但更趋近于右边的两张。
穹弈长叹一口气说道：
“现在的观点认为，人神经系统在接收到信息输入后会立刻进入短暂的兴奋状态直至结果信息的计算结果输出。其余时间会略有波动但总体稳定。如果按照兴奋流量法来观测就是右边的结果，这两张差不多就观测青木和天海所获得的结果。”
随后穹弈用手指了指左上角那副图继续解释：
“而我之所以发现你身上有‘两个人’，就是因为你最开始表现的就是这张图。通常兴奋流量比平常人高出了0.68，要知道一个人的巅峰兴奋流量超过通常兴奋流量最多一般也就是0.46超过这个值人的神经系统其实就会很难负担起来了。临床表现来看大概率就是困乏和抑郁。而你的平静兴奋流量已经超出了这么多，如果是巅峰兴奋流量说不定0.7乃至0.8往上，这种负担已经严重超荷，神经系统会短暂休克进行数据重载。这也就是为什么你一激动就会晕倒，而所谓的爆内存就是这个原理。后面的波动，你可以理解为即使这样单一次兴奋也不能计算完你的全部数据，需要再分出一小部分在后续输出。”
“可那个库........”
“就是那个库你才能有这张图，否则就得画这条线的积分图了。兴奋流量法不是直接量流量，而是通过每个时间的数据存量来反推的。”
说完穹弈长叹一口气：
“就是这个库......它虽救了你，可最后也杀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