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是什么太复杂的忙。就像是手工作业一样，把这些零件按照图纸拼上去就好。说不定以后学校真会安排些手工作业给我。”
实验室不算小，但却因为摆满了大量的机器而显得拥挤不堪，只剩下最里面的沙发和电脑算是人能行动的空间。机器还在马不停蹄地加工着原件，发出嘶嘶的声响，听得人有些烦躁。艾莲娜拿了副耳机戴在安妮头上以此来隔绝噪音，交给她一块显示着图纸的平板电脑，在专门的通讯频道里说道。而她自己也坐在电脑前，拿着另一堆零件进行拼装，看上去实在像是在玩拼装玩具。
安妮端起平板一看，看懂了个大概，而每一部分零件也都被艾莲娜分类成几份。安妮便也试着拼装这个看起来像是绿色飞蛾的东西：
“这是什么？飞蛾么？”
“安妮姐姐知道的吧？这就是我，Actias aliena。当时我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安妮姐姐就已经察觉了对吧？”
艾莲娜拿起手中的一个成品在空中摇了摇，远看上去果然就像是一只绿色的飞蛾标本。
“这是仿生无人机，它可以巡航，监视。”
艾莲娜介绍着，手中的“飞蛾”突然活了过来，停在艾莲娜的指间。不一会儿煽动起翅膀飞过来，在空中画了个‘8’字后落在安妮的肩上。
“更重要的是，我给它们加装了电弧发生器。只需要用特定的方式激活就可以释放高能电束或EMP。”
显然，这些飞蛾俨然就是一只杀人机器。安妮不想谈论这些，她虽不如过去那般幼稚，却也无法接受杀人。她理解艾莲娜生活在与自己完全不同的处境下，她没有资格要求艾莲娜放下屠刀，因为她没法保证艾莲娜可以立地成佛。但至少她主观上回避着这件事。因此她将二人间的气氛也只停留在那个“有意思的名字”上：
“艾莲娜说自己名字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觉得这个名字真是太奇怪了。现在想来，应该是艾莲娜临时起的吧？”
“是吧，但也不全是。安妮姐姐，我还是读过些书的。当第一次在图鉴上看到Actias属的飞蛾时，我就很惊讶居然有飞蛾可以这么美丽，在我看来甚至一向被认为是美的蝴蝶都要美。尤其是发现它们下面还有一个叫Artemis的种，我被它深深着迷。可是后来我查了更多资料，安妮姐姐知道我发现了什么么？”
“什么？”
艾莲娜手上继续拼装，脸上浮现出意思略显尴尬的苦笑：
“Actias Artemis的危害与防治。”
艾莲娜的这番回答让安妮沉默不语，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在手上继续略显生疏的拼装工作。艾莲娜接着苦笑道：
“我没料想到它居然是害虫。人们为了防治它们简直费劲心里。从那时起，我就对它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感。”
“讨......讨厌么......”
艾莲娜摇摇头，否认了安妮的猜测：
“恰恰相反。我爱上它了，疯狂地爱上了它。它就像我未曾爱过的，自己的灵魂。”
“灵魂？”
“因为那个‘无声幽灵’——阿尔忒弥斯，无论名号如何响亮。他的本质也还是人类社会的‘害虫’呀。那这只飞蛾，不就是我么？它的美毫不逊色于蝴蝶，甚至更加清新明丽。可就因为它飞蛾的出生，从来没人用美的眼光来审视它。又因为它的生存方式，它成为了人们眼中的害虫。那时起，我的人生就已经打上了名为Actias的烙印。”
艾莲娜嘴上说着，手上已经完工了一只飞蛾无人机的装配。那只飞蛾瞬间活过来从艾莲娜的手中跃起，在半空画了个三角后落在她的头发上。
似乎是察觉到了房间的气氛因为自己的那番话变得低气压，艾莲娜立刻换上一副可爱的表情夹着嗓子冲安妮说道：
“所以，安妮姐姐在问我名字的时候，虽然确实算得上灵机一动。但其实我该叫什么已经在过去排练无数遍了喔！阿尔忒弥斯的演出最终落幕了，那就让另一个亚种艾莲娜开启新的表演吧。只是艾莲娜，可能得一直这么演出下去了。”
“额呵呵，哈哈哈哈哈........”
受到艾莲娜的感染，安妮也是手上做着拼装，另一边却被她逗得合不拢嘴，放声大笑。
“我说的话很蠢么，安妮姐姐。”
“抱歉抱歉。我只是觉得艾莲娜很可爱。”
“可爱？啊，毕竟这是怜的身体嘛......”
“不，我是说。艾莲娜身体里那个叫做阿尔忒弥斯的灵魂很可爱。”
“欸。啊！以前我的那些同事们确实也有这么说过的......”
虽然基本都是对他的挖苦。
“我是觉得，阿尔忒弥斯，其实是个很自恋的孩子呢。”
“哇！安妮姐姐！真按阿尔忒弥斯的年纪算下来他可是和你同岁哦！不是什么孩子！”
一下子压抑的气氛全无，艾莲娜的脸也红到耳根，像个快要熟透的桃子。
“看吧。已经下意识地替自己说话了哦。我想，艾莲娜一直厌恶的，阿尔忒弥斯的过去。其实只是习得性无助吧？事实上，我想阿尔忒弥斯是被自己爱着的。只是他在抗拒接受这一点吧？他抗拒着承认自己爱着那无助的自己。而他在做的一切努力，都只是期待着有一天，他能光明正大地承认对自己的爱，不用遮遮掩掩。”
安妮的话如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狠狠刺入艾莲娜的心，而安妮的下一段话，才终于让艾莲娜的泪腺放松，可以肆无忌惮地将情绪连带着泪水无所顾忌地释放出来：
“但我想艾莲娜很累了吧.....这么努力地，寻找着被弄丢的自己——那个自己一直厌恶却也深爱的阿尔忒弥斯，不惜手染鲜血。可是今天听到了娜塔莉亚小姐和你的讲述，我觉得，可能......虽然我不知道艾莲娜为什么在刻意与过去的阿尔忒弥斯那部分保持着距离，但我觉得他一直都在，从来没有离开。艾莲娜完全不用找的，也许回回头，就找到了。”
艾莲娜哭得泣不成声，安妮也可算完成了一个飞蛾无人机的制作，那只“飞蛾”也在安妮的手上“获得生命”，腾空跃起飞到艾莲娜那布满泪痕的脸颊上。安妮，走上前，轻轻搂住艾莲娜安慰着她，温柔地说：
“我相信有一天。我的小青蛾身上不再需要安装电弧发生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