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六日，星期一。这个城市依然下着不大不小，令人烦闷的雨。
直到今天为止，雨已经断断续续下了两星期了。拜此所赐，一切都变得潮湿无比，连空气里面似乎都能够闻到霉菌的气味。
莫思远无所事事地坐在沙发上，听雪坐在身旁，靠着他的肩膀。发丝从莫思远的刚才眼睛模模糊糊的像是要睡着了一样。
他正看着电视──在外人看来似乎是这样子的。
但是仔细看一看的话，就会发现从刚才开始电视播放的就只有没有价值的广告而已，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是最讨厌这种没有意义的东西的了。
所以看起来是在看电视的他，其实只不过是在对着一个发光的盒子发呆而已。
明明是工作日却无所事事地晃荡着，
──这并不是因为莫思远在那之后就染上了名叫「旷课」的毒瘾。
恰恰相反，在跟姐姐承诺之后，他就回到了学校。
认真地、努力地，虽然不像他，但却符合一名普通的初三应考生的样子专心学习着。
虽然有些时间会因为一些其他事情分心，但该上课的时间还是好好去了学校。
毕竟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姐控啊。
然而此时此刻却和女友在家中发呆。
虽然很老套了，但接下来还是要这样说。
──这是有原因的。
作为一个应届考生之所以不去学校学习，宁肯在家里面闲着发呆。
这是因为现在没有那个必要。
不是莫思远的成绩好到没有学习的必要，问题的原因在于另一个方面──端午节。
无可挑剔的正当理由。
虽然临近中考了，但是该放的节假日还是客观地存在着，就算学校那方面如何地拒绝着，也还是不会消失。
或许对于有些人来说这是很高兴的事情，但是莫思远却完全不能理解那些人的心情。
对于他来说，节假日只不过是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的百无聊赖的日子。
当然，不用像平时一样机械地生活倒是挺高兴的，不过要把这种高兴和那些普通学生的高兴相提并论是不可能的。
应该怎么说呢？对他而言所高兴的事不过就是能够聆听风从耳边吹过的安宁。
其他的值得高兴的事情倒是没有仔细想过，他没有那种可以从形形色色的世间万物那里得到快乐的能力。
说实话，他真的是一个无趣的男人。
如果说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他安下心来的话……
大概会很高兴的，会像普通地活着的人那样地高兴。
他好像厌倦了把电费贡献给电视广告，拿起遥控板把它给关了。于是房间里面只剩下了空调运作产生的细小杂音。
因为长时间开着空调，所以屋子里面的空气凉爽干燥，让人在炎热的夏天里获得了一丝清爽。
虽然莫思远喜欢房间里稍微阴暗一点，但是因为听雪的坚持所以没有像之前一样拉上窗帘。
阳光从窗口流入，从阳台一直洒到客厅的地板。
他小心翼翼地侧头，看了看听雪睡着了的模样。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着，但是却没有感觉到多大的煎熬。她轻得像是一片羽毛一样，甚至让人产生此刻的她似乎是幻觉的感觉。
但她确确实实地存在在这里。
神情就像是猫一样，依偎在莫思远的肩上。很难想象她也会露出这种像婴儿一样的幼稚的事情。
很快时间就到了十点半，莫思远觉得自己应该去做饭了。
他轻轻地把听雪从肩膀上移下来，把她柔软的身体抱了起来，然后走到房间里，把她放到了床上。
这样看着她的侧颜，心里似乎就能够感觉到一丝十分安宁的触动。
那大概就是是可以称为幸福的东西──即使是他也升起了这样的想法。
他走进厨房，开始准备午饭的食材。
但是当他刚想把电饭锅打开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
因为从没有人会主动给他打电话，所以还没有看的时候就大概猜到了是谁。
“喂，”他接了电话，虽然并不想听到那个声音。
“明天要回老家。端午节爷爷想要和我们一起过。”电话那边传来的他的声音比起那段时间来温柔了许多。
温柔得简直和那个时候判若两人。
但是莫思远最为讨厌的，就是他这自以为是的温柔。
矫揉造作，宛如演技一般。
尤其讨厌的就是他话语中的那个「我们」。
简直想要吐出来一样。
“嗯，我知道了。”他冷淡地回答到，“我挂了啊。”
没有等对面回复，他挂掉了电话。他知道不管怎么样，接下来会听到的都只是一些没有意义的话语了。 所以选择直接挂断电话。
这样一来，就像是切断了和那边的所有联系一样安心了下来。然而事实上的与他相连的部分依然存在着。
他就像是感觉到了无法摆脱的痛苦一样闭上了眼睛。低着头，等待着痛苦缓。
他讨厌他，因为他是他的家人。正因为血脉相连，所以连带着自己也一起讨厌了起来。
“怎么了？思远？”睡眼朦胧的她从卧室里走出来。
“没有事。”莫思远对她笑了笑。
这个笑容，是只有对她才能做出的表情。
“你的难过，”听雪对他说：“我都能够感觉到。”
她靠近了莫思远，那双温柔的眼睛看着他。
“所以不需要再把自己的痛苦都隐藏起来了，思远。”她也用只对他才能露出的笑容说着。
“听雪。”他呼唤着她的名字。
“嗯。”她笑着回答。
“我是一个令人讨厌的人吗？”
──本来想问出这样的问题的。
但是不用问就知道会听到什么样的答案。即使不用言语，也能够明白对方的心意的。
而且他知道不应该在她的面前说出这样软弱的话语。
那么……
想要传达给她的话就只有这个了。
“一直在我的身边吧。”他说到。
“嗯。”她抱住了莫思远，什么也没有说。但是莫思远能够感觉到两颗心的跳动。
“嗯。”莫思远也抱住了她。
不知为何，在抱住她的时候，厌恶着自己的这份情绪会平静很多。
和她在一起，莫思远或多或少得到了救赎。
这大概是因为被原来的家庭抛弃、同时也抛弃了原来的家庭的自己，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容身之处了。
只有这一点，让莫思远感到了久违的、甚至让他有些陌生的幸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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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这一章秀了不少恩爱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