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罔把手里的黑卡放在门前挥了挥，“滴”一声轻响过后，厚重的钢铁大门慢慢往两边拉开，映入赵罔眼帘的是一面巨型落地窗，窗外是烛光之城最大的中心广场——烛光广场。
广场湖中央有一个被巨型笼子罩住的小岛，经过基因改造出来的人鱼正在里面不分昼夜高声歌唱，歌声比任何音乐唱片都要动人。
而房间里正对着落地窗的地方并排摆着两座长沙发。
赵罔轻车熟路地坐到左边那座沙发上，舒服地伸伸腿，啪叽一声斜躺了下来，对另一边端正坐在沙发上端着红茶轻啜的少女毫无形象地喊：“给我也来一杯。”
少女放下红茶，淡紫色的眼眸带着些许愠怒死死盯着赵罔。
阳光照在少女身上，照亮少女银白色的长发和有些病态的白皙皮肤，再加上沙发温柔的触感和窗外熟悉的景色，让赵罔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一声质问打破了沉默。
“为什么不和我说？”白发少女姣君轻声问。
赵罔装作无所谓地慵懒摇摇头：“和你说了又怎样？引起威廉查尔和冠闻的敌对？让你们白家在威廉查尔的话语权进一步被削弱？”
姣君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赵罔在和自己这个青梅竹马的聊天中少有占得优势，直起身子兴致勃勃地继续喋喋不休：“我爸已经死啦，死得透透的啦。对于白爷爷而言，我早就没有那么大的价值了，也就你这个蠢女人还会想着保我，那你接下来又能怎么办呢？”
声音漫不经心又戏谑，像是对自己父亲的死毫无感觉。
姣君眼睛暗了暗，正要说什么，就看见赵罔起身坐到她身旁，用漆黑的眼睛死死盯着她：“蠢货，你该让我去死的。”
姣君转过头去没有和赵罔对视，眼中带着晦暗不明的光。
“我不。”她轻声说。
说来也奇怪，赵罔平日里和姣君相处才是被骂的那一方，现在却是刚被人从监狱里抢出来的赵罔在对着救命恩人劈头盖脸地骂。
“你不？你必须！”赵罔捏住自己这个青梅竹马的脸颊，强迫她和自己四目相对，看着那双平时锋芒毕露的淡紫色如同宝石一样清澈的双眼，赵罔低声喝骂：“你救回来一个没有资本的大少爷有什么用？为此你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万一EAPF查到你头上了，你又该怎么面对那群穷凶极恶的鬣狗？你知不知道这么做有多蠢？”
姣君看着故作狰狞的赵罔，突然笑了出来，一巴掌打掉赵罔捏着自己脸颊的手：“你温吞的性格不太适合模仿我。”
赵罔还是恶狠狠地盯着姣君，姣君直起身子，伸手用力将赵罔推倒在沙发上。
“那就让那群鬣狗来吧。”姣君站起身来，走到落地窗前，看着依偎在铁笼里的高声歌唱却没有几个行色匆匆的路人愿意为之驻足的人鱼，纤细的手隔着玻璃摸了摸笼子里的人鱼的脸。
赵罔躺在沙发上，鼻尖是好闻的风铃草花香，他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再说不出恶毒的话语。
姣君接着说：“我也很清楚，就算我强行把你劫持过来，EAPF也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过来把你撕碎。最后的结果仍然是往荒原逃，往烛光之城外逃。我不想要你逃去荒原，我希望你能和我待在一起。”
“你知道的，这不可能。”赵罔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说。他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甚至刚在一个星期前得知自己父亲的死讯。
姣君却话题一转，转过头来问道：“我们现在姑且还算是男女朋友吧。”
“如果我临行前忘了和你提分手的话。”
“是吗？”姣君挑挑好看的眉毛，细长又清晰的眉形明显精心修饰过：“那你的女友现在有一个请求，不知道你能不能同意呢？”
姣君盯着赵罔，眼中的炽热像是要将面前这个少年融化：“你应该知道，我是一名ai，被承认拥有正式公民身份的高等ai。”
这回轮到赵罔撇开眼神了，他面对女孩这般炽热的目光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如果我承诺与你共享我所有的算力，直至世界毁灭或是我们被毁灭。那么你愿意也成为ai，成为和我一样的东西，与我共度余生吗？”
掷地有声的话语后是一片寂静，赵罔低着头看着脚尖，轻声问：“这是怜悯吗？”。
“这是求婚。”姣君轻声说。
赵罔错愕抬头。
彼时有风透进来，落地窗的玻璃被姣君拉开。
他们所处的这栋属于威廉查尔的高楼高达300层，此刻他们正站在最高的顶层，比它还高的只有用来降落专机和磁能飞车的楼顶天台。
这里离地面一千五百多米，窗外吹进来的猎猎罡风吹得姣君银白色长发翻飞。
她整个人站在大开的落地窗前，娇小的身形和背后铺开的银白色长发让她站在风中像是神话里降临尘世的天使，洁白的羽翼飞扬，将要对被神明眷顾的幸运儿送来神明的注视和恩赐。
现在这位白发天使朝赵罔伸出了手，苍白的手臂上还有几缕发丝被风吹得缠绕。
她伸着手对赵罔说：“来吧，握住我的手，与我订下婚约，自此我将许诺与你共享我的一切。”
赵罔整个人都呆住了，他看着站在窗前的姣君，恍惚间看到了许多年以前的那个她。
他从来都知道自己这个女朋友野心勃勃，绝不居于人下。
此刻却听到了这个骄傲的公主许诺与他共享他的世界。
耳旁传来风声，仿佛这世界一切的生灵都在朝他咆哮着，都在叫他行动着，都在命他奔跑着，去握住她。
去握住这个女孩的手。
在你落难的时候，一个美丽、坚韧、骄傲、勇敢的女孩朝你伸出了手，而你的内心也是爱着这个女孩的，你只需要上前一步，那个女孩便唾手可得，这世间还有什么能阻挡你握住这只手？
有。
是有的。
赵罔用力拉住姣君的手，还没等姣君眼中泛起喜悦的神色，只见赵罔把她从窗边拉了回来，却没有拥入怀中。
面对着女孩难以置信的眼神，赵罔闷声说了句：“我们分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