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分钟，房间里的智能助手通报有人拜访。
“让他们进来吧。”赵罔好整以暇，房门在得到命令后自动打开，走进来两个穿着黑色专用作战服的EAPF，他们手里都没有拿着武器。
“赵先生，多有得罪。”为首的是一名一米八几的女子，她清秀的脸上带着一丝歉意的微笑，说道。
背后的同伴拿着一副电子镣铐走上前，赵罔乖乖伸出双手，随着咔嚓一声脆响，电子镣铐将赵罔双手束缚住，微弱的电流使得他全身处于一种微妙的无力状态，不影响活动，但却绝对无法抵抗。
给赵罔戴上镣铐后，那名EAPF没有立刻走开，而是看着赵罔眼睛意味深长地在镣铐角落点了点，赵罔顺着他的动作看去，只见那处标注着“电击预防非必要动作”的指示灯长亮着，显示着功能已开启。
赵罔眨眨眼，尝试着抬了抬手，预料之中的电击却没有到来。
很明显，这副镣铐是被特意动过手脚的。
“情势所迫，阁下现在的身份是罪犯，要是不带这玩意容易引来非议，还请见谅。”女性EAPF温声说。
“走吧。”赵罔耸耸肩没有多说什么，被两位EAPF一前一后架着走出了房间。
“白小姐吩咐过了，我们来之前已经走好了自首的流程，现在只需要用她给您的黑卡到大楼天台，我们直接去荒原接收处，以防不测。”
走在前面的EAPF解释道。
戴着镣铐的赵罔把兜里的黑卡递给背后的那人，三人一起乘着专用电梯一路直达天台。
已经是深夜一点多了，天台上除去公司部分中高层的座驾之外，在中央处还停着一艘标志有巨大EAPF字样的运输机，这艘运输机是EAPF外勤任务的标配“M-62T”直升运输机，足足有35米长，电磁旋翼桨叶更是有40米长，两名荷枪实弹的EAPF坐在上面警戒着四周。
坐在生硬的座椅上，感受着屁股下钢铁巨兽起飞时与其外表完全不相匹配的安静——虽然对比几乎无声又昂贵的空天动力车，螺旋桨的破空声也是寂静的天台最嘈杂的声音就是了。
赵罔扭头俯瞰着脚底下半夜仍然五光十色的繁华都市，这由钢筋铸成的宏伟森林。
烛光之城。
也许是最后一面了，赵罔心想。
即使夜幕早已低垂许久，这座城市仍是一副毫不疲倦的模样。
司机开着巨大的豪车在半空中穿梭，成功人士们围坐在宽敞的豪车后座庆祝项目的成功开展，一杯酒就是一个烛光之城打工人一年的所有收入。
言笑晏晏的女士和同伴商量着哪家公司的科技皮肤触感最好，抱怨两句冠闻最近出品的那款奢侈品级兽皮包没有抢到。
在大街上撑着悬浮伞，西装革履的公司职员正在与同事协调加班工作，挂断通话后隔空对把工作都推给自己的那个弱智同事破口大骂。
再往外看，往远处看，昏暗的街巷中穿行着贩卖违禁品的帮派成员，打扮妖冶的机械流莺抽着烟招揽着客人，街角自古流传下来的那种散发着莹莹暧昧光芒的小店仍不时有人进进出出。
那个角落躺着一个挂载多巴胺芯片过度而爽到失去意识的街头小子。臭水沟里沉着半盒无人认领的安眠芯片，等待着一个拾荒人路过将它拾起。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黄沙、一望无际的尘土，和沙土间虫豸一样分布着的幸存者们。
他们肆意改造着从烛光之城外城区流出来的那些警用民用义体，和外城区的帮派打成一片，贫弱者被榨干最后一丝血汗，这血汗在子弹与刀剑碰撞溅起的火花中成为胜者的战利品，被咀嚼、消化，直到下一个胜者再将他吞下。
——或者被内城区的“大人物”无意间碾死。
运输直升机直直朝着黄沙里飞去，赵罔最后心有灵犀般回头，却只能看见威廉查尔高耸着的大楼外的反光涂层，但是他可以确定姣君就在那里看着他。
他笑了笑，露出一口健康的大白牙——原生的。
而在顶层那个熟悉的房间里，姣君站在窗边看着运输机渐渐远去，面无表情。
“满意了吗？”
她身后传来一道苍老却有力的声音，一位身材健硕，头发花白的老头缓步走到她旁边，与她并肩而站。
这位老人穿着全手工缝制的精装西装，贴合得体的裁剪设计勾勒出他明显的肌肉线条，让他本身足有一米九的身高更显魁梧，而令人费解的是，他的鼻子上居然架着一副纯黑色的平光眼镜。
这东西早在义体泛滥的当下被电子义眼淘汰，几乎只会出现在历史书里。
姣君扭头看向这名老人，眼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
“既然他不愿意，那就按公司一开始的策划进行吧。”姣君直视着这位老人，声音里像是藏着锋利的刀子。
“过段时间新日本那个董事‘佐藤贺’就要去总部新日本城升官述职了，在那之前我会把赵罔成长的路铺好的。”
“喔，看来计划一切顺利。”老人又开口，苍老的声音里像是带着上个时代未曾消散的硝烟：“一个从云端跌落的复仇者的复仇戏码，一路被保送升级只为打败最后的魔王boss，听起来像是我十几岁时会喜欢的王道爽文。”
“我相信那位董事死后的遗产能满足威廉查尔进军烛光之城新商业领域的胃口，在这个前提之下，剧本庸俗还是精彩，也不重要了。”
“那个董事在源泉公司投保的金额是多少？50亿还是70亿？这个金额足够让一切亡命徒不惜代价拿到杀死佐藤贺凶手的人头，我还以为你最后会忍不住把他强行留下呢。”
“70亿。”姣君冷漠地说：“用赵罔去换70亿，我会觉得不值，但是撕开新日本在烛光之城的市场，威廉查尔能得到的可远远不只这些。”
“你越来越像你的父亲了，姣君。”老人用欣赏的眼神看着面前亭亭玉立的少女。
“这是讥讽吗？毕竟我的父亲孤注一掷也没有能赢你，落得一个死在你的手里下场啊。”
老人忽然快活地大笑起来：“当然是夸奖了，现在的你是多么优秀多么冷血，多么像你父亲年轻时候呀，只有像你父亲那样的畜生，才配好好活在这座城市里，偶尔从指缝里漏出一点油水来看着底下人厮杀呢。”
“那还真是荣幸之至。”姣君微笑。
“祖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