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依旧是晴朗的日子，依旧是学生们在教室里享受青春生活的一天。
如果此时有无心课业的学生往窗外看，会发现阳光下的步行道里有微弱的光线扭曲现象一闪而过。
【错觉吗？】
鸢一折纸收回思绪，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便携显现装置，冰凉的机械质感让她略微安心了一些，于是便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五河士道身上。
没一会，少女就不悦地皱起眉头，因为从她的视角看，有个碍事的家伙正挡在连接自己和士道的命运红线之间。
没错，就是本不该再次出现的那个转学生，那个应该已经死去的——
【Nightmare（梦魇）】
……
教学楼的走廊里安安静静，三羽遥在挂着物理准备室门牌的房间前停下脚步，伸手敲了敲门。
“你来了。”
开门的是物理老师兼2年4班副班主任村雨令音，在她身后则是穿着中学生校服的五河琴里。
“上午好，村雨小姐。”
遥笑着冲着令音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在得知村雨令音是魔法理论的专家后，三羽遥一直想抽空与其聊聊，奈何对方似乎很忙的样子，从来没有被她找到过机会。
至于对五河琴里，她倒是很放得开，毕竟大家对敢于自爆黑历史的人，多少是有点亲近和同情的。
人与人距离感就是这样被拉近的嘛，当然有前提，爆那个人的不能是自己。
“琴里你不用上课的？”
“体育课嘛，随便找理由就翘了呗。”黑发带的琴里坐在电脑椅上，无所谓地踢着室内鞋。
“你这个年纪运动不足的话，会影响发育长不高哦。对吧，村雨小姐。”
打量了一下对方的身材，遥随口调侃着。
“嗯，适当的运动是很有必要的。说起来琴里的体检日期也快到了。”
顺带兼职空中舰医务官的令音点头赞同，说着说着还走上前，和遥并排站在琴里的面前。
因为坐姿和身高问题，对于五河琴里来说当前最显眼的，就是眼前这一侧的宏伟壮观和那一侧凹凸有致的——有形的奇迹。
“无、无路塞！我可是有好好喝牛奶的！”
突然受到沉痛打击的琴里抱着胸口战略性后撤。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
“对哦，你特意叫我来是找到什么新消息了么？”
面对有些炸毛的琴里喵，三羽遥笑过就算，便也跟着顺毛捋了。
“你来看看这个。”
假咳两声后，琴里把桌子上的一个文件夹交给了她。
“这个是，时崎狂三的资料？”
“如果没搞错的话，就是她了。”
“Nightmare（梦魇）……”
就在遥翻看的时候，琴里想到了什么似的随口问道：“你昨天采集崇宫真那的魔力有结果了么？”
把注意力放在手里资料上的少女并没有抬头，只是边看边回答。
“可以确定的是，她的脑波相比普通人有特殊的突变和紊乱迹象，这种情况大多是精神抑制类药物的影响。你们这边自卫队玩得这么野么？”
【这边？】
琴里咬着词，随口否认道：“不，她之前还不是AST的人。”
“嗯？”
“从神无月打听来的消息看，她是不久前被DEM派遣到天宫市AST执行任务的。”
这次琴里的回答让三羽遥抬起了头，她抖了抖手里的文件。
“任务是指……这个？”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但现在看来两件事存在联系的可能性相当大。”
“如果是DEM倒说得过去了，她的魔力波动其实与脑波的匹配度并不算高……”
听遥说到这里，令音想了想后赞同了她的想法。
“人工制造的魔术师，现在确实只有DEM具备实现这种可能性的技术。”
不过看到对方的欲言又止的神色后，又发起疑问：“有什么问题么？”
“但与其说真那是魔术师，她的魔力波动其实和灵波的特征更相仿……”
“人造……精灵？！”
这句话让琴里提起了心，而作为研究人员的令音更是直言异议。
“不可能，DEM不会拥有这种技术的。这远远超出现有的理论水平了。”
“先不论是灵力还是魔力，崇宫真那的身体肯定接受了某种改造。再加上记忆被篡改……这是很严重的伦理问题吧？”
遥有些犹豫地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担忧，精神不稳定甚至可能受到精神控制的强化人，这种实验怎么想都是被大众社会所排斥的。
“找不到证据啊，况且DEM过于根深蒂固了，不是一两件小事能够绊倒的。”
琴里揉着太阳穴：“要做的事又多了一件，还有Nightmare这边的问题……”
“你们应该有昨天的录像吧。”
“正头痛怎么和士道说这件事呢，目标突然死亡什么的……”
“可是她真的死了么？”
面对三羽遥的问题，琴里叹气：“不管怎么说，这种事我是不可能瞒着士道的。”
正当三人商讨着的时候，下课铃声正巧响起，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琴里见状干脆掏出手机：“先把那家伙叫过来再说吧。”
三羽遥和村雨令音对望一眼，都没有出声反对。
拨号音过后，对面接通了电话，扩音器里隐约传来几个音，似乎是在抱怨什么的样子。
“在学校里应该把铃声调节成振动，这似乎是前几天某个人说的吧。”
看着琴里一脸得意的反呛回去，遥大概也猜到了对面是在说什么。
“的确有事和你说，你先到物理准备室……”
话刚说到一半，突然就停了下来，皱起了眉头似乎在仔细分辨着什么。
“你身边有人？你刚才在跟谁说话？！”
“……”
似乎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琴里的表情明显焦躁了起来。
“少啰嗦，快回答我的问题！刚才说话的是十香？鸢一折纸？还是殿町宏人？”
“……”
得到对面回答后，她抬头看了眼三羽遥，又把注意力转回手机上：“总之你赶紧到物理准备室来，具体情况过来再说！立刻！马上！”
说完后果断地挂掉手机，看着对面的两人，声音有些干涩：“今早她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来上课了……那个——Nightmare。”
伴随着琴里的话语，房间里的气氛沉默了下来。
……
就在遥回忆着当时场景想要找出点线索的时候，物理准备室的门再次被叩响了。
进门的五河士道同令音打了招呼，随即又发现了独自倚在墙边的三羽遥。
“遥小姐……”
还没说完，就被遥的眼神示意先看电脑屏幕，于是不得不转头看向琴里那边。
“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昨天小遥遇到你之前发生的事情。”
琴里说着打开了视频文件：“看之前最好做一下心理准备。”
“好的。”
随口答应的五河士道被屏幕上的画面所吸引，那里面正播放着三羽遥与自称精灵的少女对峙时的场景。
“灵装，狂三她果然……”
就在他看着时崎狂三披上黑红色的洛丽塔礼服时，画面一闪——
“——！！！”
红色的血，黑色的雾，两者交织在一起，满布了整个视野。
随着光芒的闪烁，血液飞溅上墙，尸体碎落满地，画面中血雾蔓延，那股血腥味简直都快要溢出了屏幕。
“——唔！”
即便士道下意识地扭过头，挪开了视线，猩红的残影依旧牢牢印刻在他的意识里。
就在他下意识地想要回头确认是不是自己看花眼时，遥的身影挡在他的前面。
“受不了的话，就别硬撑了。”
直到这一刻，五河士道才确信刚才那些并不是自己的幻觉。捂嘴忍受住喉咙口不断翻涌的呕吐感，少年还是倔强地看向屏幕。
再次进入眼帘的，是崇宫真那用光剑指着尸块，正对画面里的三羽遥说着什么。
没多久后，两个人又动了起来。
随着摄像机镜头的拉伸，他看见了远处进入画面的自己，看见了欢笑着扑到自己身上的真那，还有打趣着开玩笑的三羽遥。
而这一切，与间隔不到二十米远，满是碎尸的黑暗小巷宛若两个世界……
这是何等诡厄的差异感，五河士道看着画中人，这里面的，真是自己认识的崇宫真那和……三羽遥么？
就在少年这么愣神的时候，视频结束，屏幕暗了下去。
五河士道咽了咽口水，充斥着喉咙的酸苦和刺痛让他找回了一些现实感。
这时他看到了自己身边的少女，在显示器散发的微弱光线照射下，她美丽依旧的脸庞却又显露出一丝陌生和诡异。
发现士道动作的三羽遥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的退入了阴影里。
过了快一分钟，平复下心情的士道终于开口询问：“这……这是……”
“如你所见，这是昨天下午四点真真切切发生的事。时崎狂三被AST成员崇宫真那杀死了。彻底的、完全的、没有任何疑议的杀死了。”
“怎么……可能……”
即便琴里如此强调，士道在感性上依旧无法接受这样冲击性的事实。
就在这时，他才意识到从影片中途开始就隐约徘徊在脑中的异样感。
“可是狂三，她今天有好好的来学校上课啊……昨天就死了的话，怎么可能会！”
“重生、分身、克隆，或是其他之类，也许这就是她拥有的能力吧。”
一旁的三羽遥伸手数出几种可能性：“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并不知道时崎狂三的能力具体是什么。比如怎么样才能彻底‘杀死’她，或者她究竟能被‘杀死’多少次。”
少女说着听起来相当冷酷无情的话语，这让五河士道很不适应。
虽然他也很清楚，以当时的状况，要求遥去帮助被袭击的时崎狂三肯定是说不过去的。
但画面里三羽遥在那种惨状下却依旧熟视无睹的样子，和她对待四糸乃时的温柔模样简直就像是两个人。
“没错，也许她还能复活无数次，也可能她再也没有机会复活了。”
琴里的结论揪起了少年的心，他急忙说：“所以我们要赶紧开始行动，帮助狂三同学才对！”
但他的话并没有如往常那样引起其他几人的赞同。
“怎么了……”
对士道做出回应的是村雨令音，她拿起之前递给过遥的文件夹，开始念了起来。
“时崎狂三，精灵代号为Nightmare（梦魇）。初次出现于5年前，空间震等级C，判定危险等级S，能力不明……总汇各类事件记录，有直接证据证明的，其亲手杀死的人类——超过一万名。”
“一万人……”
五河士道自言自语地重复着这个数字，这让他感到一股莫名的超现实。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身边，却发现三羽遥依旧只是抱着手臂倚在墙上，脸上表情并没有多大的反应。
似乎她早已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了。
琴里挥手打断了准备接着读报告细节的令音：“最凶最恶的精灵，名符其实啊。”
“狂三同学怎么可能……”
那个说话细声细语，看起来就像病弱大小姐一般端庄秀丽的时崎狂三居然是杀人魔，这种过于反直觉的设定恐怕连扑街网文作者都会觉得离谱吧。
“这个世界上有淳朴善良的好人，自然也有视人命如草芥的恶徒。”
这是三羽遥开口了。
“但是……”
“和四糸乃她们不一样，时崎狂三的行动显然有着明确的目标。而这种行动力和目的性很强的人……往往会为了达成目标而不择手段。”
看五河士道不太能接受现实的样子，三羽遥叹了口气。
“我们先不去讨论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只说她的行为，时崎狂三确确实实是个相当危险的存在。”
“连遥小姐你也……”
“我建议你不要再接近她。交给我来处理，或者静待……AST解决。”
其实遥本意指的是崇宫真那，但想了想后还是觉得不要再给五河士道增添太多精神负担为好。
但五河士道显然无法接受这种方案：“那不就是要武力解决吗？！”
“之前我就说过，如果正巧有出现在你面前的精灵，是一个对人类存在极大恶意的家伙。你会怎么做呢？”
“但遥小姐根本不了解狂三吧！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狂三同学她、完全不是那种人！”
面对无法接受事实，依旧坚持着自己观点的少年，遥起身走到他的身前。
两人脸对着脸，发梢几乎要触碰到一起。
三羽遥看着少年纯洁的眼瞳，里面倒映着她自己的影子，那个同样被亡魂缠绕的影子。
“有些事光用眼睛是看不出来的。比如说正站在你眼前的精灵，她手上沾着的血也许是时崎狂三的十倍百倍还不止。”
与之前温柔到令人想要亲近的气息不同，冰冷沉重的语气使她的话显得无可反驳。
她是认真的……脑袋里只有这一个想法的五河士道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三羽遥转身低下头，把自己的表情藏在了阴影之中。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像这样的精灵也许不存在更好。”
“不，不对！这是不对的……”
同三羽遥争执起来的士道感觉自己的思维相当混乱，以至于现在的他根本无法把想法梳理成顺畅的语句。
就在士道语无伦次的时候，三羽遥的口袋里突然想起了“嘟嘟嘟”的警报声。几乎就在同时，她也感受到了一直在追索的那股灵力。
【这个感觉！】
遥猛地冲到窗边拉开窗帘，正午的刺眼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气氛压抑的办公室。
“小遥！”
等琴里三人跟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翻身跃出窗台往空中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