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啊哈……”
碰碰撞撞地在这座沿海小城里绕了大半圈，总算在Ratatoskr工作人员的帮助下甩掉了暴走女警。功成身退的女式小单车也被黑衣人们带走，等着修好之后再物归原主。
此时，五河士道正在中央广场的躺椅上大口喘气，安抚着快要跳出嗓子眼的脆弱心脏。
他的身边，还堆着三羽遥一直舍不得丢掉的大袋包装纪念品。
突然，脸上传来的一阵刺激冰凉让他差点跳了起来：“挖！好冰！”
抬头再看，是三羽遥笑嘻嘻地拿着一个易拉罐，在他的脸边晃呀晃。
“给你饮料。”
“谢谢。”
接过冰咖啡，狠狠灌了大半瓶之后，少年终于感觉灵魂又被塞回到了自己身上。
“呼啊……”
“感觉怎么样？”
“终于活过来了！嗝——”
“噗——抱歉～”
“欸嘿嘿～”
眼看气氛终于缓和了下来，三羽遥才接着说道。
“抱歉，刚才拖累你了。”
“没事啦，其实遥你很轻的。”
“不，我是说，我真的不知道你们这边对柏青哥抓得那么严……”
少女的指甲轻轻刮着易拉罐铝壳，愧疚的表情全都写在了脸上，过了好一会，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要不这样吧，作为补偿，士道你有什么愿望或者想知道的，我可以帮你实现哦～”
开玩笑般说出了这样的话后，她似乎下决心一样学着士道狠狠灌了几口咖啡。
“恶……好苦……”
擦掉嘴角差点喷出来的咖啡渍，皱着眉头放下了拿铁罐子，静静等待着少年的回答。
“什么都可以吗？”
“嗯！你可以好好想想，我一定会尽力达成的。”
……
“那我想让你留下来。”
但这句话最终也只在脑海里徘徊了一会儿，没有说出口。
在五河士道的认知里，眼前的女孩是那种极具独立主见的人，她所认定的想法，恐怕很难因为简简单单一句话而改变吧。
这么想着所谓的愿望，士道沉寂了好一会，忽然，他发现三羽遥正手抱咖啡罐，看着路边的行人发呆。
她在看什么？或者说，她是在关注什么呢？
是了，自己真正所想要的，不正是更了解这个女孩么。
“为什么你能为了别人那样付出呢？”
“哎？”
“其实我也想知道，为什么遥……你会想要守护这个世界……”
似乎被打断了思绪，又可能是这句问话超出了三羽遥的预想，所以显得有些惊诧。
不过随即她就调整了过来，露出温馨的笑颜，似乎仅仅是因为这句问话，就安心和高兴了起来。
“那家人。”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那边只是很普通的一家三口人，普通的父亲和母亲，带着一个年幼的孩子。
盯着遥指着的方向研究了几分钟，士道便宣告投降。
“他们有什么问题么？”
“我在想他们接下来会去哪里。”
“哈？”
没有理会一脸问号的士道，她摇摇头接着说：“这家的女儿刚从医院出来，所以需要好好放松休息。放心，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刚才父母还跟女儿约定好了未来的旅行计划……等过了几十年，父母两人会衰老离去，但女儿长大后，同样会结识无数的人，把这份幸福传承下去。”
随即她又指向了另一个路过的人。
“那个正在擦汗的大叔，虽然工作劳苦，喜欢喝酒也没有存款，但每个周末他都会回家陪母亲说说话聊聊天……”
“还有那对吵架的情侣，他们可能就此分手，也可能和好如初，最后走进婚姻的殿堂……但无论如何，这段经历都会成为他们人生里的重要回忆。”
“看——左边不远处的几个年轻人，他们的创业注定会失败。但他们同样会吸取教训，走向自己选择道路，为后来的人留下经验与财富。”
随着手指一一点过，顺着少女的话语，五河士道似乎看见了这条街上所有人的未来，甚至是他们的一生。
而随着这些人扩展开来的人际关系，更多的陌生人被纳入进来，在三羽遥的诉说下，形成了包揽无数人的一生的社会网。
在那瞬间，他体验到了世界上每一个人的每一分和每一秒。不知过了多久之后，他发现自己站在云端，静静地看着这个运动的世界，直到永恒——
啪啪——
清脆的击掌声唤回了他的意识，回过头才发现，自己的耳朵蹭到了三羽遥伸出的手。
“回神喽～”
【原来，她是这样看待世界的吗？】
“我喜欢看着人们这样追求幸福的样子，这种闪光的美好。所以对于我来说，所谓的幸福，大概就是守护这样的世界吧？”
五河士道有些说不出话，相对三羽遥所追求的来说，自己的愿望顿时显得无比自私而又渺小。
简直就像是要把博爱着世界的女神囚禁起来，变成只属于自己的禁脔。
直到一个皮球滚到两人脚边，三羽遥才结束了话语，弯腰捡起球，交还给了远处有些犹豫而不敢靠近的孩子。
“你说得就好像能看见人们的未来一样……”
“其实，即便有足够数据，也仅仅只能预测出大概的结论。但是啊，士道，正是因为这种不确定性，才会绽放出人性的美丽光芒哦。”
五河士道似乎理解了，却又有些不甘心：“可我就没法用这种善意去看待人们。我不知道遥小姐你以前接触了怎样的人，但人类丑恶的那一面……是相当可怕的。”
没错，人类的历史是战争和毁灭的历史，无论杀戮同类还是灭绝其他物种，这种罪行自几千几万年来都未曾停止过。
士道自认只是个普通人，既不会去搞什么反人类主义，但也没有伟大到像这样去爱着所有人。
他甚至觉得，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经历，才让遥产生了这样的奇特观念。
所以当他刻意说出这些丧气的话时，已经做好了被批驳的心理准备。甚至说完之后，他自己都有些无法理解为什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出乎他的意料，三羽遥反而认同地点点头。
“人性当然是无分善恶的，不如说有卑劣才凸显出了无私，有恐惧才会反映出无畏，就连美丽与丑陋都是一体两面的。我曾听一位长辈谈起过，正是这种两面性，才使得人性有了闪光。”
【士道，也许连你自己都没有发现，你正是那其中一缕耀眼的光呢。】
……
人性的两面，连我也是吗？连我所做的这种自私的事也算吗？
“遥小姐……你究竟有多喜欢这个世界啊。”
听到这句感慨，三羽遥的笑颜绽放了开来，这是士道第一次看见她不再带有那种忧伤神情的笑容，如同盛开的娇艳花朵，将整个世界都渲染得无比温暖与甜蜜。
在这样温暖的包裹下，少年所能想到的，就只有牢牢地记住这个瞬间了。
“谢谢，这是我听到最让人高兴的话～～不得不说，和你在一起心情真是好多了，多亏了你能陪着我发疯。”
精神似乎恢复不少后，三羽遥从椅背上坐直身子：“那么，士道你带着我到处跑，究竟是为了证明什么呢？”
回过神来后，五河士道也再度下定了决心。
即便是创造了世界的神灵，都有休息的第七天。那自己眼前的这个精灵，也绝不应该被世界那样束缚着。
“我想让你看看普通学生们的生活……呃，柏青哥不算。”
听到对方又提起这个，女孩装作嗔怒地伸手轻锤了士道的胸口。两人嘻嘻哈哈打闹了一阵后，士道才接着说下去。
“我想让你知道，世界啊、人类啊什么的，遥小姐不用考虑那些也可以，这是我希望遥小姐能够享受的生活。”
“是嘛……我很高兴，真的。”
三羽遥低下头，不过这一次她并没有显得那么落寞了。
“但你也知道我之前就说过，我没有资格去享受这些……”
“所以我才想更了解遥小姐。”
“我明白，我明白的。毕竟这是士道君的愿望。”
眼看少年又要急躁起来，遥压住他的肩膀，甚至用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我都会告诉你的。只不过从头说起的话，可能会比较久，必须要抓紧一些……正好那边有家博物馆，人少又空旷的地方谈起来会更方便。”
三羽遥指着不远处树立的社区公告栏，上面张贴着一家博物馆的展览海报。
“今天似乎是闭馆日吧？”
士道研究了一会海报后灵魂发问。
“所以要拜托一下小琴里了嘛～”对方则毫无心理负担地眨眨眼睛。
“愿意再陪陪我吗？士道？”
“那当然！任何时候都可以。”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三羽遥便又敲了敲隐形的耳麦，接通了与空中舰的联系：“小琴里可以管制一下博物馆的监控么？如果你们真想知道内容，请在事后问士道吧。”
……
此时，琴里正端坐在Fraxinus的指挥席上，手指敲击着把手，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司令？”
见她没有对遥的话做出反应，站在侧后方的神无月悄悄提醒。
“嗯，关掉吧。”
“司令您是在考虑什么？”
少女有些异样的状态让舰桥上的众人都有些好奇。
“看下面。”
在琴里的指令下，整座城市的战术地图被展示在舰桥的主显示屏上。
缓缓闪烁的蓝色标记是五河士道和三羽遥的位置。在城市的东南方，则有大量的红色标记正在开进，开始包围住仍在城郊的黑色球体。
在那些逐渐汇入地图的红色三角标记旁，一串串字母标识透露着它们的识别标号。
“等等，这不是名古屋、大阪还有新泻那边的部队吗？还有那个番号，是航空团……”
和其他船员不同，自卫队出身的神无月很清楚在短时间内调集这样的军力需要多大的权限。
说完，他立刻借用了前方的操作席，敲击键盘调出了各类目标的具体信息。
“装甲师团和空降突击大队，百里和滨松的飞行队……甚至横须贺的舰队都被调动了？防卫厅在发什么疯？他们难道想发动战争吗？！”
随着一张张远处拍摄的照片被传输到主界面上，肃杀的气氛逐渐笼罩了整个舰桥。
相对于这些装备了重火力的部队来说，附近同样正在集结的AST则根本算不上什么了。
不过还是有人提出疑问：“但普通武器是无效的吧？只有随意领域才能中和精灵们的灵力护盾呀。”
“他们的目标恐怕是小遥的机械天使。不，没准是防备着DEM也说不定。”
琴里捻着自己马尾上的一簇红发，缓缓思索着。
只不过没多久，下面似乎又有了新的动作。
“DEM的无人机部队和AST分别开始行动了。他们似乎是要搜索整座城市？”
“收到总部的紧急通讯：DEM对日本政府提出了……空中舰入境演习的要求？！”
“太乱来了吧？”
和挂靠在AST名下的无人机部队不同，对于空中舰这种拥有完善指挥体系，能够长时间独立作战的军事单位来说，想要进入其他主权国家的领土，都需要通过繁琐的审批才行。
“哎呀呀，这下真是乱成一锅粥了。”
正当众人手足无措时，琴里一拍座椅：“不要慌。我们的作战目标没有改变。”
少女毅然决然的语气让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尽量吸引对方的注意力。DEM姑且不论，至少当前还没有和军队正面交手的必要。”
“Fraxinus降低高度到10000，随意领域切换至反侦查形态，准备进行全周域通讯压制。”
“中川津，远程启动关东地方全部备用的显现装置，把所有节点都调整至电磁波干扰状态。”
“明白。”
Fraxinus作为最新锐的空中舰，电子战能力自然也是极为优秀的。但硬要求一艘战舰和DEM的空中舰进行对抗的同时，还要对周遭自卫队的几个师团进行电子压制，那无疑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即便如此，也未必能影响到他们多少时间。是不是要做好把慎接回来的准备？”
“没错，如果必要的话，就由我出击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只有司令一个人也太……”
伴随着空中舰里各种子系统的启动声，琴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即便是与整支军队为敌，她也要保护好自己的哥哥。
“那个……我也要帮忙……”
接到消息赶来舰桥的四糸乃虽然说话还有些唯唯诺诺，但眼神却相当坚定。
“四糸乃？你不是在陪着十香吗？”
一旁的村雨令音接过话来：“放心吧，十香已经睡着了，之前使用胜利之剑（Gram）对不完整灵装的她来说，负担还是有点大。”
“那好吧，”现在的状况已经容不得再矫情下去了，琴里点点头，“接下来就看士道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