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斜下，东京街头。
身穿贴体西服的年轻人两手插兜，走到隔空横拦的警戒带前。
“喂！这里禁止进入，赶紧离开。”
警戒线内，一名正在不远处巡逻的警员快步走来将他拦住。
“抱歉抱歉，这是我的证件。”
少年伸出手，从内侧衣袋掏出个崭新的皮卡套，打开后递给对方。
“证件？”
执勤的警员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眼前的年轻人约莫只有高中到大学的年纪，但从言语谈吐来看，却不像是个象牙塔里的雏鸟。
“别是什么恶作剧吧。”
他皱起眉头，自言自语，可接过证件低头一看，牙缝里立刻钻进一股凉意。再抬头看看眼前帅气到有些过分的男孩，又犹豫不决起来。
“你稍等一下。”虽然语气中依旧带有怀疑，但音调显然缓和了不少。
随后他便打开对讲机，转头朝里面说了几句。
没过一会，大楼里走出一名身穿衬衫，挂着腋下枪套的魁梧男子。
“警部，你看这个……”
“什么东西？”
男人接过手下递来的小本子，翻开一瞧，上边印着几个明晃晃的烫金汉字——‘东京地方检察厅特别勤务署’。
“特别现象研究室……有这个部门吗？”
手指摩挲着昂贵的真皮卡套，老刑警上下打量对方，想要从中瞧出点端倪。
倒不是村上警部已经躺平到不怕得罪权贵，而是对方实在年轻过了头，怎么看都不像个正规公务员的样子。
毕竟眼前的年轻人挂着这么个吓人的名头，万一真弄错了，他这种熬资历的非职业组实在扛不住。
不过对方却丝毫没有不耐烦的表现，反而笑眯眯地安慰道：“没关系，我想电话很快就要到了。”
话音刚落，村上警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
目送对方退开几步去接电话，三羽遥抬头望向正前方的那栋六层矮楼。
普普通通的低层建筑，大约四、五十年的楼龄。从建筑风格来看，和周围的街道一样，都是上个世纪经济腾飞时期的产物。
不过拜精灵教显然资产丰厚，近两年里对这楼有过一次现代化装修，所以单看外立面显得相当新颖。
日落的阳光垂落在西南向的窗户上，激起炫目的反光，令人瞧不清楼内情况。
在收到Fraxinus传来的消息后，遥没有直接来到练马，而是先打扮成男生，并和伍德曼议长的私人律师见了一面。
不仅从对方那里得知了日本警方围剿拜精灵统一教的前因后果，还拿到了这张方便她出入的工作证。
掐掐手指，距离自己发出消息连二十个小时都不到。能够让日本政府这样如临大敌的高效运转，想来与地下的那个法阵脱不开关系。
“花子奶奶和伍德曼先生的动作还真是快啊……”
暗自感慨的同时，不由对Ratatoskr在当地的影响力又有了新的认识。
不过自己过去也常带着小伙伴们在世界各地砸门查水表，倒也是见怪不怪了。
就在这时，那位魁梧的警部先生已经掉头走了回来。
“抱歉了，安室顾问。这边的情况实在有些乱，公安和AST的人前脚刚走，就有人纠结底层教众想要冲击隔离带，所以不得不小心一些。”
这位警部先生的态度显然变了，不仅把证件交回给遥，还亲自拉开隔离带，将‘他’请了进去。
‘安室’顾问点点头，示意自己心胸宽广，并不介意小警员之前的态度问题。
“AST也是刚走的吗？”
实际上她压根不知道日本政府居然连AST都动用了，只不过是故意摆出高深莫测的样子而已。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涉及到魔术师犯罪，动用AST也是理所当然。
“她们也就来站个场子而已，真动手的其实还是SAT〈Special Assault Team〉。”
任谁来都能听得出警部先生的怨念，作为东京地头蛇的警视厅差点被自卫队下属的武装部队抢了风头，现在还要负责给地检署的姥爷带路，觉得憋屈实属正常。
三羽遥抬抬眉，她倒不在乎对方想些什么，只是在打量大堂四周的弹孔。
“这里有过枪战？”
“一开始有几名顽固教徒在那个房间抵抗，不过立刻就被控制住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三羽遥看到了被榴弹轰塌的墙壁。
混凝土的残渣碎块已经被清扫一空，只剩下墙壁断垣出横伸而出的钢筋，以及黄色隔离带拦出的房间残骸。
“尸体运去了哪里？”
这个问题让村上警部顿时一愣，随后立刻答道。
“没来得及做现场尸检，就被SAT押送走了。按照惯例来说，应该是东大或者庆应的法医室吧。”
嘿，老油条啊。让反恐部队押运的尸体，还真会送到普通的法医室去不成？
三羽遥也不在乎这点小事，想看看是否有被‘催眠’的教众只是她一时的灵感突发，来到这边的真正目标并不是这个。
“那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吗？”
‘安室’顾问也没说自己的目标其实就在地下，既然装扮成地检署的大爷，说话口气自然也是在模仿记忆里的那些联邦官员。
“唔……如果非要说的话，应该就是地下室吧。”
伸手为年轻人推开前往地下空间的木门，警部先生不免在心底抱怨：不知道又是哪家的少爷，现在的高中生都喜欢玩侦探游戏吗？
穿过阴郁逼仄的通道，两人来到了已经被卸掉隔离门的空旷地下空间。
‘少年’的皮鞋踩上夯土地面，跺了跺脚，地面随之发出沉闷的声响。
环抱整个空间的法阵呈现出死气沉沉的铅灰色线条，并没有像分身小姐所形容的那样，闪烁着宛如呼吸变化的浅绿色光芒。
“这里一开始就是这样？没有过变化么？”
“至少从我进来到现在，并未产生过变化。”
“那还有其他发现吗？”
“没有了，公安课带走了那几个教会高层，他们的话……”
“那除了教内人员之外呢？比如金融界或者演艺界的家伙？”
“不，并没有发现身份特别的受害者。”
……
两人随口闲聊的同时，走到了地下空间的正中央。
环望四周，除了布满墙壁和头顶的诡异线条之外，整个地下空间里空无一物。
没有显现装置，没有辅助法阵运行的人员，更没见到那个偷袭了分身小姐的强大魔术师。
细细回想花子奶奶送来的解析图，三羽遥下意识觉得不对劲。
“如果那个方向表述的是上元天都……这里似乎只有代表了一部分？”
丢开还在一旁叨叨絮语的村上警部，‘少年’抬头望着天花板上的图案，双手插兜，迈开脚步越走越远。
看着对方的动作，村上警部闭起嘴，露出迷惑的眼神。
不过当他跟着抬起头后，立刻发现对方所迈出的每一步，都精准无比地落在天空中的线条投影之间。
‘少年’在广阔的空间中晃荡，闲庭漫步般先逛到左，又转到右。直到在某个位置的墙壁前停下，伸手做出了拉门的动作。
灵力微微震动，仿佛冬日玻璃窗上的水雾被抚去一般，显露出隐藏其后的隐秘通道。
“安、安室顾问！这……这个究竟是？！”
看着眼皮子底下变出来的通道，原本还对魔法之类都市传说不屑一顾的老刑警甚至变得有些口吃。
见不远处的‘顾问先生’没有回答，反而抬手捂住口鼻，经验丰富的刑警又赶忙问道：“是有毒气体吗？”
“不，不太一样。”
掩鼻盖息的沙哑喉音回荡在凭空出现的隧道里。
“等等！先联系警视厅，然后我陪你一起进去！”眼看少年作势要进入隧道，他赶忙出声阻止。
可对方却朝他摆摆手：“有其他人陪我，警部先生就不用一起下来了。”
“其他人？”
话语在阴冷的地下空穴中回响，听得村上警部眼皮直跳。这地方除了他们两个，连个鬼影子都见不到，哪来的‘人’陪他下去？
“下面没准会有匪徒啊。”
见对方居然还想掏枪跟上来，三羽遥不由得加大音量，出声喝止：
“村上警部！你应该去联系自己的上司，然后向他报告这里的发现，并请求支援。”
见对方脚步微缓，她又掏出口袋里的证件晃了晃：“毕竟谁都不知道下面会藏着些什么东西，不是吗？”
视线回到‘少年’手里的皮制证件夹，老刑警犹豫了一会，终于回头往外跑去：“那你在这里稍等，我去找人！”
花子奶奶提醒自己隐藏身份确实是对的，三羽遥暗自感慨。这帮刑警个顶个都是老顽固，如果自己真用高中女生的扮相过来，怕是怎么都轰不走对方。
如今，既然无关人等已经安全撤离，那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想到这里，‘少年’歪过头，对着身侧的人说道：“那你想一起进去看看吗？歌姬〈Diva〉小姐？”
“你能看得见我？”
就站在三羽遥不远处的诱宵美九皱皱眉，仿佛躲避瘟神般，又往后退了一步。
“你又没躲，这么广阔的空间，一进来就能看到了吧。”
三羽遥无辜地抬抬手，示意自己真没搞什么小动作。
她们两个都没有掩着嗓子说话，可明明还没跑远的村上警部却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快步消失在黝黑的通道里。
待到老刑警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地下空洞里就只剩下两名精灵。
但诱宵美九眼神中的警惕反而变得更强了。
“你是政府的人？”
“只是挂个名头，方便行事而已。”三羽遥瞅了对方一眼，也没因为她失礼的举动而感到生气。
“反倒是你，诱宵美九。不去参与天央祭，在这里找什么呢。”
如果诱宵美九真和拜精灵教有利益瓜葛，在拜精灵教骨干被日本政府一锅端的现在，她显然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
那两者之间最容易联想到的关系，就只剩下同样身为龙胆寺学生的偶像团体——少女Angels。
只不过名为歌姬的精灵显然不愿意接受这份‘搭讪’。
“与你无关。”
面对冷冰冰的拒绝，三羽遥差点笑出声。实际上，之前与警部先生的问话里，就有一部分是刻意说给她听的。
“看来你没找到想找的人。”她指指不远处的隧道：“我准备下去看看，你愿意的话可以跟在后面。”
诱宵美九面色不愉，看起来她对所有男性都成见颇深：“你就认定自己不会被我的能力影响？”
“这倒不是。坑踩得多了，多少有点准备而已。”
【你真要动手倒好了，我下手也能毫无芥蒂。】
没有理会美九瞪起眼的杀人视线，少年装扮的三羽遥自顾自来到通往未知地点的通道前，打量起里面的一片漆黑。
“看你的动作和姿态，应该不擅长打架才对。而且……你没杀过人吧。”
似笑非笑的语气，让灵装加身的诱宵美九再度后退一步，露出难以忍受的表情。
“你是变态吗？！”
这话让‘少年’连连摇头。
“你们这是成见。”
***
#Silver Moon Red Moo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