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耶俱矢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士道两腿间的被子才缓缓拱起。
“呼——”钻出来的夕弦长出口气，想来被子里闷得厉害。
少女霞飞双颊，鬓丝缭乱，氤氲的湿暖缠裹在两人身间。
“小声点，她还没走远。”五河士道挪腾手脚，尽量不与她产生肢体接触。动到一半不由苦笑，自己似乎对漂亮女孩子有了不小的抵抗力。
【放以前肯定是要手足无措了吧。】
就此下床后，士道取过椅子上的衬衫，“剧本的事情，是还没想好吗？”
实际上，没等耶俱矢离开房间，他就已经能猜到故事会围绕话剧演出展开。
“承认。稍微有一些……难以启齿。”
夕弦背过身，穿起裙子和校服外套，当她独自合上钮扣，脸上泛透的潮红才缓缓淡去。
看来确实与耶俱矢有关。
面对答非所问的回答，五河士道已经有所察觉，便也没再追问下去。
两人各有所想，在冷静下来的医务室里默默整理好衣衫。
“告知。夕弦先回教室里……”
“等等，头发翘起来了。”沉默不语的女孩正要拉门离开，士道开口叫住她，替她捋平了翘起的发丝。
抚过少女的头顶时，五河士道想起了关岛酒店里撞破墙壁的风之双子，回忆起暑假里与夕弦的健身之旅，还有天央祭时支持自己乐队的女孩。
“报歉啊，我一直忽视了夕弦的情感。”
＜破军歌姬＞激起的灵力波动一瞬即逝，水晶挂坠最终还是重新捏回手心里。
“请给我一点时间，我来解决这些事情。”
虽然不明白对方的意思，但夕弦依旧乖巧地点点头：“……我会听前辈的话。”
送走女孩后，无所事事地熬到放学时分，等窗外已经少有路人经过，士道才拎起书包回家。
顶着阴云一路来到家门前，发现隔壁的精灵公寓已经变成了一户建的小楼。透过二层拉起的轻薄窗帘，可以看到飓风双子的身影在各自房间里走动。
士道想了想后，却没去找她们推动剧情，反而推开自家的房门。
伸手拍亮吊灯，白光自头顶洒落，客厅里依旧干净整洁，仿佛昨天刚有人动手打扫过。
“我回来了。”他脱掉鞋，自顾自说道。
如果是平时，十香和四糸乃肯定坐在电视前，耶俱矢和夕弦会吵闹地玩游戏或者阅读杂志，躺沙发上刷手机的琴里会抬手打招呼，遥更是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听见自己回家就挥舞汤勺指挥所有人准备吃饭。
把书包丢到沙发上，他对着空旷的客厅喊道：“鞠亚？你们在吧。可以出来聊聊吗？”
一阵沉寂。
士道不禁挠头：“别这样，弄得我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有什么事。”
听到人声，士道回过头，发现是个熟悉却又陌生的人影。与鞠亚相仿的造型，却沾染上不同色彩，仿佛是从定义上整体反转的少女。
“你就是……”
“鞠奈。你可以称呼我或守鞠奈。”
还没出口搭话，对方就已经轻点莲步，来到他的面前。
“原来是这样。你好，我叫五河士道。”
友善伸出的手却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
“我认识你。”
黑衣少女面无表情，宛如橡木雕琢的塑像：“五河士道，自幼在孤儿院长大，被五河家收养长大，是一名拥有封印精灵能力的人类。加入特殊组织Ratatoskr后，以夺取精灵力量为己任，并且与多名精灵和人类保持着暧昧关系。”
“夺取力量？原来我是被这样看待的吗。”
无奈之下，五河士道只得开口为自己辩解：“我是真心希望精灵们能够过上幸福的生活，才会那样做的。”
对于这份解释，名为鞠奈的少女似乎并不在乎：“换句话说，你承认与复数的精灵和人类女性存在非正常的社会交往。用网络俚语来形容你的行为，应该叫做中央空调吧。”
话到这里，她甚至破天荒地微笑了一秒。
“不不，这完全是两码事。我和大家的关系十分健全好吧，那些只不过是空穴来风的流言而已。而且我也没有加入Ratatoskr。”
士道拼命摇手，随后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抬手示意鞠奈也坐时，才发现对方脚尖其实是微微漂浮在半空的。
直到这时，他才恢复了身处虚拟世界的实感，并且产生了一种微妙的直觉，似乎眼前的孩子拼命在试图激怒自己。
想到这里，他微微弯腰，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握拳放在面前：“刚才那些，其实是你的主观臆断吧？”
“这些都是源自资料的可靠推测。”
“资料。”
少年嘴角微翘：“其中有不少是几个月，甚至几年前的信息了。”
见对方面露诧异，他才接着说：“我认同数据和资料的重要性，但世界在不断运动改变，生活于其中的人同样也会收到影响。如果只依靠书卷来分辨一个人，难免会陷入片面的理解，对吧？”
五河士道侃侃而谈，内心中不住得意，闲暇时陪遥一起看的那些哲学和社会学书籍终于派上了用场。
【至少能用来骗女孩子对吧～】
这是女友捏着自己耳朵，在耳洞边用细糯嗓音下达的甜蜜批判。
“诡辩。”
鞠奈似乎不吃他这套，“那是建立在生活发生重大变化时才能成立的理论。”
“这样啊。”少年抬抬眉，用虚握的双拳遮住咧起的嘴角，“那我脱离了虚拟世界的记忆控制，算不算预料之外的重大变化呢？按照理论来说，这种事完全没理由发生吧。”
“……”
看到对面逐渐纠结起来的眼神，五河士道不由为异世界科技点赞。
G宝石万岁！
暗自欢呼过后，他假咳两声，唤回对方的注意力。
“其实，来的是你也挺好，正好我们可以深入聊聊。”
也许是受到话语的刺激，或守鞠奈已经满脸不耐烦，“你究竟想说什么？”
“为什么我现在遇到的是你，而不是鞠亚呢？”
“你想见的是她吗？”
明显能感觉到对方语气变得更加冰冷，士道暗自点头，接着往里施力：“才不是哦，我想问的是，鞠奈你是不是有些焦虑？”
“焦虑？我？开什么玩笑！”
黑衣的或守鞠奈冷笑起来：“应该焦虑的难道不是你吗，五河士道？你拯救了精灵，却无法回应她们的诉求。你难道还能给予她们相同的爱不成？！”
“我想要给大家幸福的生活，这点绝不会变。”
“那三羽遥呢？！你对她的爱，难道和其他精灵所追求的不同吗？”
“当然是不一样的。”
“那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给她们幸福？你给不了她们想要的爱，又有什么资格站在拯救者的立场上说话！”
听到这里，士道也同样怒了，他站起身，与漂浮的少女面对着面：“救人难道还需要理由吗？我想保护大家，同样也珍视与大家一同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
“你的语言毫无逻辑，五河士道。”
鞠亚喘了口气，逐渐平缓下来：“人类所谓的爱只不过是物质利益的交互，和精神上的虚假慰藉。就和这虚拟世界一样，你们的爱也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
“我可没法认同这种话。”
士道没再试图辩经，反倒强硬地注视着她，“鞠亚，就算你现在不愿意也好，但我一样会拯救你的。”
“你想让我……爱上你？”
黑衣少女瞪大了眼，仿佛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
半晌后，她才抬起头，“为什么要拯救我？”
“因为你在哭。”
“你的意识陷入了混乱。”
“才没有，我看得很清楚，你的内心在求救。”
五河士道直视鞠奈金色的眼瞳，言之凿凿的同时，手心里死死撰着那枚美九托付的水晶。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后，黑衣少女终于放弃与他继续沟通。
“五河士道，你疯了。人类无法窥探他人的内心，人与人之间的隔阂和差异，远超出你的想象。”
谁知少年却嘿嘿一笑：“没错，但不好意思，我就是这种认准事情就不放弃的死脑筋。虽然我没有精灵那样的力量，也不像遥那么聪明，但要论起死犟的个性，我有信心不输给任何人。”
“……真是个怪人。”
随着话音落下，漆黑少女化作雾气，自客厅里消失，只留下五河士道一人，孤独地站在吊灯的白光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