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工检查了公寓监控,到今天为止,并没有她回过家的迹象。”
收拾干净的餐桌上,琴里捏着通讯终端,把收到的消息逐一阅读给其余人听。
“另外,工作人员在半路上找到了折纸借走的自行车,以及……疑似是她的手机。”
打开前方传来的照片,眼熟的城市自行车被丢弃在路旁,沾血的手机已经停电关机,碎裂的屏幕旁挂着一只脏兮兮的熊猫。
当看见手机上的黑白吊坠时,士道心中顿时一沉。这小东西他熟悉得很,手边甚至还有一个与之成套的粉色熊猫挂坠。
“这是折纸的手机,不会错。”
口干舌燥的同时,少年的脑海中只剩下一团乱麻。
发现士道神情有些混乱,三羽遥捉住男友垂在桌下的手,轻揉了几下:“手机上的血渍呢?能确定是谁的吗?”
“血液检验报告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五河琴里声音低沉,她在猜测究竟有谁会去袭击Ratatoskr的员工。
为了安全考量,折纸和真那这些魔术师都会随身携带便携显现装置,普通的暴民根本没法伤害到她们。即便是装备了CR-Unit的魔术师,也不可能在无声无息之间将其制服。
再看手机和自行车以及疑似案发现场的情况,折纸似乎是在无防备状态下遭到的袭击。
“DEM、黑骑士、还是……日本政府?”
听见琴里的低声咕哝,坐在一旁的三羽遥沉默不语。
由于真理炙阳的破坏,事发地点周围的建筑严重损毁,所以那片路段并没有被监控覆盖,再加上当时绝大多数市民还在避难所里,因此也不存在任何目击者。
“简直就是挑准了这个时间点去伏击折纸,可为什么是她?”
诚然,一名精英魔术师在各国都能算得上高级技术人才,但放到精灵知情者的圈子里,折纸的重要性还排不上号。
如果DEM和黑骑士想要袭击的话,那也应该是冲着精灵、士道或是自己来才对。
三羽遥有些纳闷。
……
相比正在五河家头痛的几个人,此时的鸢一折纸正在半空中高速飞行。
磅礴的灵力从内心深处不断向外涌出,仿佛无穷无尽的泉眼,顷刻之间就充盈了整个身躯。
不得已之下,她尽情将这份力量释放出来,裹挟起空气,不断攀升、再攀升,直到最后,溢出的灵力甚至在周围形成了一道道光晕回荡在云层之间,仿佛打开了天堂之门,步入凡尘的神之使者。
这就是力量,远超常理的绝对力量。
“三羽遥她们,在平时就是这种感受吗?”
相比使用随意领域飞行的魔术师,精灵更像是被自然所钟爱的孩子,整个人都被周围的环境所接洽。
力量、速度、反应、乃至五官的灵敏程度,相比魔术师时都有了质的飞跃,就连脑海中的思维都敏锐了不少。
除此之外,在更加深层的形而上的层次里,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正与牵引世界本身的权能相连。
“‘天使’……天使。”
握紧手掌,仔细感受来自世界底层的碎裂,仿佛只要伸手轻轻一点,万物就会随之破碎。
如此强大的力量,让她有些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如果说在装备了鸢尾花之后,折纸自信和解放灵力的精灵有一战之力的话。那么如今的她,已经完全超越了过去的自己,想要击败精灵也并非难事。
不对。
折纸垂下眼眸,洁白的灵装依旧完美无瑕,就像一身即将步入婚礼殿堂的华服。
停留在高空中的少女深吸口气,零下几十度的稀薄空气涌入肺部,虽然无法对身体造成任何损伤,但快要被力量冲晕的头脑却明晰了许多。
【改变历史,让死去的人活过来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做的。】
“让死去的人活过来,是绝对不能做的。”
少女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如果让死人复活是禁忌的话,那是不是代表……‘死去的人重新活过来’其实是一件可行的事情呢。
虽然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脑袋里就隐约有了类似想法,但当她仔细思索之后,就再也无法将这个可怕的想法甩出脑袋了。
“让死去的人……活过来……”
最后,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牙齿也在不断打战。这一刻的心情究竟是兴奋还是恐惧,恐怕连她自己都说不清。
至于如何让‘死去的人活过来’,只需稍微联系那个人的前言后语,就已经有了概念。
‘历史’
想到这里,折纸消除了灵力的支撑,从数万米高空向下坠落而去。
没过多久,她就找到了暑假恐怖故事会里提到的那栋废弃医院大楼。
纯白的少女刚落到天台上,漆黑的影子就从四面八方包围上来。
等看清来者的容貌之后,身穿哥特风格灵装的时崎狂三从黑影里迈步走出。
“哎呀哎呀~这可真是稀客呀~”
虽然灵装在身,但手上并没有拿那两把标志性的燧发枪。
这代表最凶最恶的精灵此刻还未表露出明显的敌意,折纸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同样没有显现出独属于她的天使。
如果两人是以AST和精灵的身份见面,恐怕免不了大打出手。
但折纸已从军队离职,并加入了对精灵态度友善的Ratatoskr,况且她们还有在士道家里共同补习的‘情谊’。
没错,每当折纸想起这份‘情谊’来时,脑海中就免不了浮现出那个人的影子:
如果在这里和梦魇大打出手,事后又被那个女人知道的话,肯定免不了一通唠叨。
在折纸看来,士道是自己不可或缺的半身,而那个女人,最多只能算是利益相同。但三羽遥口中那些命运共同体的理论,总会让她觉得莫名心烦。
至于时崎狂三这边,在她看来,比起总是一本正经的优等生,眼前这个白毛面瘫女没准还更有共同语言一些。
想到事后会被优等生拽着说教几个小时,她就忍不住要抱头轻唤。没办法,优等生的利用价值并不比五河士道差,她还舍不得跟那个婆妈的女人一拍两散。
当两个精灵的脑海里同时出现某个唠叨精灵的时候,顿时都没了动手的欲望。
天台上剑拔弩张的的紧张气氛瞬间为之一空。
……
“虽然不是太想细究……但还是不得不问一句。你是刚才变成这个模样的吗?”
瞥了眼对方的灵装造型,时崎狂三的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猜测。
毕竟她也不瞎,前两天还是魔术师的鸢一折纸会突然变成精灵,想来想去也只能是那个人的手笔了。
换句话说,她一直追索的那个存在,已经近在咫尺。
“对。”
“可以把事情的经过,大致说一下吗?”
相比于时之精灵隐藏在眼神后的纠结,折纸这边倒是相当光棍,直筒倒豆子一样,把自己变成精灵的事情说了个清楚。
当然,遭遇‘士道’袭击这件事,她还是用模糊的理由掩饰了过去。
听完之后,时崎狂三微微颔首:“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你应该去找士道先生,寻求那些好心人的帮助才对~为什么要来我这里呢?”
“只有你的天使,能够让人回到过去。”
“……”
过了一会,狂三沉声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一件多么荒诞无稽的事情吗?那可是只存在于科幻小说之中的时间旅行哦,你难道真觉得我能做到这种事情吗?”
“如果是天使的话,就能办到。”
被对面一口咬定自己的能力,时崎狂三不由沉默了下来。
虽然不少人知道刻刻帝能够操纵时间,但时间旅行这种事情,恐怕除了科幻小说家之外真没几个人敢想。
在这些人当中,能够揣测到刻刻帝拥有时间旅行能力的,恐怕只有一个人。
“优等生……”嘴唇微启,几乎就要将这个词吐出口的时候,狂三又否认了这个想法。
自从Ratatoskr的空中舰上出现了‘迷之狂三’后,时崎狂三就很清楚,优等生对于回溯时间修改历史基本是秉持反对的态度,所以并不会把这个秘密肆意散播。
那样的话,鸢一折纸的消息究竟是从哪里得来,就很微妙了。
于是,她换了个问话的方式:“你是为了什么,想要回到过去呢~”
“五年前的天宫市大火。士道说,那场火灾是有人把五河琴里变成精灵所导致的。”
鸢一折纸望向自己摊开的手心,如今的她,已经能以更加平和的态度去谈论这件事。
相比之下,听到火灾这个词的狂三反而更显沉闷,“确实有这样的说法。”
“所以,我想回到五年前的8月3日,找到把五河琴里变成精灵的‘人’,还有……”
摊开的手掌捏成了拳头,五年前那个融化在光芒里的影子,至今都刻在她的心底。
“原来是这样~”
听到这里,明白折纸想找的‘人’究竟是谁之后,时崎狂三几乎就要笑出声来。
“确实~刻刻帝拥有将人送回过去的能力,只不过需要大量的灵力作为支撑~”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折纸的眼神都变得明亮起来:“真的吗?真的能做到吗?!”
“但是,你有没有考虑过,历史被改变之后,会导致怎样的情况吗~”时崎狂三似笑非笑地问:“如果世界变得更加糟糕,又该如何是好呢?”
折纸定神之后,坚定地回答:“如果不去做的话,又怎么会知道!”
实际上,狂三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自从和三羽遥的那次交流,她发现自己似乎变得更加胆小慎微,瞻前顾后。
尤其是在见到坍塌的沙城堡,以及脸上印刻着泪痕的玩具小人之后。
优等生,你究竟在害怕什么呢?
“库库库库~说的也是呢~我可是越来越欣赏你了呦~”
折纸猛然回身,原来在她身后出声的,是另一个灵装裹身的时之精灵。
“请不要惊讶~”
新出现的狂三走了过来,冲自己的分身点点头:“现在敌人那么多,总要小心一些才是~”
折纸见状,没有回话。她在三羽遥那里看过黑骑士偷袭狂三的记录,因此小心谨慎一点无可厚非。
脚步停在了折纸的正面,时崎狂三向她伸出手,“如果你愿意帮个小忙的话,我不介意使用十二之弹把你送回五年前。”
在少女那白皙到有些病态的掌心里,安静躺着一枚黄铜子弹。
那是一枚十分普通的手枪弹,常见到在AST的靶场里只要签个名就能领好几盒。
折纸有些不解地看向对方。
“不要这样看我,就当作是时间旅行的手信吧~”
时崎狂三耸耸肩,任由对方从自己手心里取走子弹。
“我会把你送回五年前那一天的早晨,去办公街最高的那栋楼上,把你变成精灵的经过,以及这个东西交给‘我’。然后~你就可以去办自己的事情了~”
检查了子弹并无异常之后,鸢一折纸将它捏在手心里:“现在就可以开始了。”
见到对方坚定的模样,时崎狂三放声大笑,仿佛自己的理念得到了赞同一般:“刻刻帝的十二之弹,就连我自己都从未使用过的,能够将被击中者送回过去的魔弹。既然你一意孤行的话,就请来当我的试验品吧!”
说罢,她举起手中的燧发手枪,将其指向天空,左眼的金色眼瞳中,指针闪烁跃动。
庞大的机械钟表凭空出现在时之精灵的背后,青铜钟摆晃动之间,时间仿佛正在被碾碎重铸。
“刻刻帝<Zafkiel>——”
“十二之弹<Yud·Bet>——”
比夜还漆黑的灵力从XII的字符中流入枪管,那股被压缩到极致的特殊灵力,即便用眼睛看,都能让人感到无比的压力。
当枪管指向自己的时候,折纸不由地屏住了气。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此时,她唯一的感受,就只剩下掌心里那颗冰冷的金属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