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河士道睁开眼的时候，视野里是纯白的天花板，以及被人牢牢紧握的右手。
银紫色发丝扫过视野，精致漂亮的脸蛋忽地凑到他面前，惊喜地喊起来：“Darling！你终于醒啦～”
“美九？我的手……”
感觉手臂被紧紧压迫，甚至失去了知觉，惊慌失措之下，士道猛地一抽，才发现原是被美九胸前的宏伟山峰牢牢封印住了。
在温热柔软的紧迫之下，他不由地尴尬扭身：“那个，可以让我起来吗？”
“可是人家才只抱了一会会……”
美少女嘟着嘴，满脸不情愿。
那为什么我整条手臂都麻了？少年在心里吐槽，好说歹说才让对方松开对自己的‘钳制’。
确认没有缺胳膊少腿之后，他稍微松口气，在美九小心翼翼的搀扶下从睡眠舱中坐起身子。可能是被强制从虚拟世界里弹出的原因，他感到一阵类似晕车那样的头晕目眩。
坐直休息了十分钟后，才逐渐习惯，也听清了美九在耳边的絮絮叨叨。
“Darling在游戏里的样子实在是太帅啦！‘即便在时间的尽头，我也会拯救你——’这样的台词！”
美九捧着泛红的脸颊，不断摇晃道：“人家也好想听Darling这样对我说啊！什么时候咱们也来一场这样的情景吧！！”
“下次再说吧……”
被美九柔嫩无骨的小手按揉着太阳穴，士道不由沉浸在少女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氛里。
就这样过了几十秒，他突然反应过来，“折纸、折纸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回想最后的记忆片段，是自己对折纸扣下扳机，发射了四之弹。随后自己就好像突然断电的VR头盔那样，彻底失去意识。
仔细想来，应该是折纸受到四之弹的影响，并将自己排除出了她的意识。
“折纸酱就在隔壁的观察室，小遥正在看着呢。”
察觉到美九有些含糊其辞，士道立刻问：“发生了什么问题？她没有醒过来吗？”
参照鞠奈事件的经验，参与者的意识退出游戏之后，应该直接醒来才对。
“稍微……有些异常，”诱宵美九欲言又止，最后无奈地叹气：“我这么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啦，Darling最好自己去看一下。”
“嗯。”
五河士道心中带着疑惑，在美九的帮助下脱掉病号服，穿上衬衫和外套，推门来到隔壁房间的观察窗外。
和想象中不同，观察室里并没有暴走的天使或者是亟待抢救的病人，而是一副诡异的景象。
闪烁着未知符文的光圈将房间中央包裹得严严实实，只能从缝隙中看到有人影躺在病床上。三羽遥和七罪则绕着光圈外围不断走动，将一件件不知名的设备布置到房间的各个位置。
“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东西难道是灵力屏障吗？”
在士道眼中，这些光圈就像实体化的灵力墙，将空间内外彻底隔离，根本无法探查到内部的详细情况。
如此诡异的场景令他有些不知所措。原本预想中的折纸醒来或者继续昏睡都没有发生，反而出现了这种预料之外的情况。
在观察室里忙碌的三羽遥发现了屋外士道和美九，抬手冲窗户外挥了挥，示意两人稍等。没过多久，她处理完观察室的事情，连同打下手的七罪一起推开门来到走廊里汇合。
“折纸的状态有些特殊。”
没有任何寒暄，少女单刀直入地描述了折纸的状态：“她彻底转化成了非实体的量子信息态。至于外层的灵力视界，有点像灵装的另一种形式。值得庆幸的是，先前布置的随意领域还在工作，暂时能够将她锁定在这里。”
四人站在观察窗外，内部的机械臂还在不断运作，从各个角度监测着折纸的变化。
女友话里的许多名词对于士道来说，仅限于科幻小说里见过。于是他只能揣揣不安地询问：“这样说来，她现在是安全的？”
“也不能这么肯定。”
三羽遥挥挥手，四人所站的走廊里即刻投影出一个与房间里相同的微缩比例模型。
“折纸周围的灵力结界相当高，而且是对内而非对外的。”
说到这里，少女五指一张，将投影模型扩张开来，直至笼罩整个走廊。
模型内部并非士道所想象的病床和折纸，而是一片混乱的扭曲景象。数不清的记忆片段从他们眼前闪烁而过，朝向无尽的远处疾驰而去。
看见士道疑惑的表情，三羽遥解释道：“我们从外界所观察到的，只是一个为了稳定因果律不发生畸变而诞生的虚像。在灵力视界……或者说灵力结界内部，时间已经崩溃，形成了一个微型的时空乱流。”
“这……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折纸她不见了，掉进了时间乱流里？！”
“更准确的说，折纸本身就是时空乱流，一个畸变的时空节点。”
三羽遥想了想，似乎是在整理话头，过了一会她终于开口：“折纸梦境里的‘黑骑士’并非预设NPC，而是根据折纸的记忆自动生成的剧情人物。从剧情权重来看，那个人肯定对折纸造成了重要的影响。当你杀死他，并使用四之弹击中折纸的那一瞬间，现实世界的折纸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那个人’
士道心中一震，回忆起折纸失踪时，Ratatoskr工作人员从案发现场送回的信息。
摔碎的手机屏幕、沾血的小挂坠、没有任何搏斗痕迹。负责调查的刑事案件专家给出的推测就是熟人作案。
“是黑骑士！黑骑士变成我的样子，袭击了折纸！”
自此，一切都能够串联起来了，虽然想不通黑骑士袭击折纸的缘由，但也只有这样，才会在折纸的潜意识中，留下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黑骑士的印象。
三羽遥点点头，却没有接他的话。
反倒是七罪看着士道的脸，露出微妙的表情：“为什么特地变成你的模样去袭击鸢一折纸，肯定有更深层的理由吧。”
士道一怔，张张口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镜野七罪挠挠乱糟糟的头发，她披着从医务室里顺来的白大褂，搭配瘦小的身体，看起来就像动画片里的天才美少女科学家。
她转头望向三羽遥：“而且，为什么是鸢一折纸？”
“历史。”
遥默默道：“那人最喜欢把‘正确的历史’这个词挂在嘴上，也许折纸变成精灵，对他来说就是‘历史’必经的一部分。”
“做这种事情，对他究竟有什么好处？”士道疑惑不已。
“我不知道。能够肯定的是，世界的走向已经偏离了那个‘正确的历史’，甚至发展到他不得不亲自下场进行修正的地步。”
三羽遥不断用食指绕着自己的头发，士道很清楚，这是女友在思索问题时的小习惯。
透过观察室，他看着病床上的折纸，尽管那只是个海市蜃楼般的虚像。
“如果是我导致了世界的方向产生偏移，那他应该想方设法杀掉我才对。”
发现女友丝毫没有芥蒂地说出这种话，士道不由去牵住她，遥也轻轻握住他的手。
两人的手指在黑暗中牵连到一起，伴随着记忆的碎片在时间之河里飘荡。
三羽遥的语气也逐渐沉静下来：“但结果却是他对折纸动手了，换句话说，折纸变成精灵是他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非常重要？”美九一直没说话，只有这时歪歪脑袋。
“没错，非常重要。我猜，他袭击折纸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创造出那个‘悖论’＜Paradox＞。”
听到这里，士道不由吸进一口凉气，那个诡异的怪物就是导致十香她们失踪的元凶，如果黑骑士真是为祂而来……
遥面向士道：“还记得我灵力暴走时，我们在宇宙之外看到的那个特殊时间点吗？恐怕那就是折纸回到过去，导致‘悖论’诞生的瞬间。”
“Paradox……时间悖论……”
口中念念有词的同时，几个月前的记忆从士道的记忆中逐渐泛起，“难道说一切都源自于……五年前的那场大火？”
“没错，”遥点点头，表示想到一块儿去了，“根据你在折纸梦里发现的四之弹来看，折纸在事发前与狂三有过接触。而狂三把折纸送回五年前的行为，同样也在黑骑士的算计之中。”
“怎么可能？”x2
同时出声的士道和七罪对望一眼，觉得难以接受——
“连这种事情都能预知，那岂不是和先知一样！”
当五河士道说出‘先知’两字的时候，七罪颤抖着唇，冒出一个她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的词来。
“正确的……历史。如果那种东西真的存在，我们现在经历的又算什么？”
偷偷瞅了身边的少年一眼，七罪把差点脱口而出的猜测又咽回肚子里。在她的眼中，少年的面貌和蓝发青年的面容再度重叠起来。
真的很像，七罪在心里嘟囔不断。如果黑骑士就是未来的五河士道，那鸢一折纸和时崎狂三落入他的算计之中，倒也不足为奇了。
但她实在想象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眼前的温柔大男孩变成那副视人命如草芥的样子。
“等等！如果要回到过去改变历史，折纸为什么不和我们说？而且她又怎么知道，狂三有能力把她送回五年前？！”
士道突然喊出声，刻刻帝能够穿越时间这种事情，只存在于大家的猜测中，狂三从未正面承认过。
三羽遥面色阴沉：“如果‘五河士道’告诉她，历史是能够被改变的呢？”
“……”
士道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感觉浑身发冷。
“很显然，她成功了。和黑骑士设想的一样，折纸遵照‘历史’回到五年前，并导致了‘悖论’的诞生。而悖论＜Paradox＞沿着时间线一路往我们当前所处的时间点而来，使得十香她们从现实里消失。”
三羽遥顿了顿，举起手掌：“现在能够确定的是，‘悖论’会导致因果律紊乱以及时空结构的崩塌。就像这样——”
随着她逐渐捏紧拳头，覆盖走廊的投影开始不断扭曲，直到最后纷纷破裂，变成无数碎屑，飘荡在无光的黑暗里。
看到眼前的情景，七罪额头上也冒出几滴汗珠：“这家伙究竟想要干什么……毁灭世界吗？”
“如果那样的话，反倒没必要这样大费周章了。”三羽遥呼出口气，“悖论＜Paradox＞的本体抵达当前时间点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根本无法预判。没准是比世界毁灭更加可怕的事情。”
比毁灭世界更加可怕。听到这里，剩余三人已经无话可说，整个走廊里安静得渗人，只有代表时空碎片的投影在虚空中飘动。
过了好一会，诱宵美九才犹豫地举起手来，“那我们现在应该做些什么呢？”
士道想了想：“找到狂三，从她那边得到更加准确的信息。”
七罪点头：“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也回到过去，阻止鸢一折纸改变历史，在根源上抹除‘悖论’诞生的可能？”
遥却显得没有那么乐观，她看向观察室里将折纸笼罩的灵力视界，“我联络了狂三很多次，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也许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其他人在找她，那些不希望‘历史’被更改的家伙。”
“所以她是躲起来了？”
“如果真这样就好了。”
与士道一问一答后，三羽遥再次走进观察室，“我会想办法稳定住折纸的状态，你们再去休息一会吧。我有种预感，无论悖论还是黑骑士，都已经距离我们很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