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晓冰冷的目光扫过因极度愤怒而浑身颤抖、气息如沸腾熔岩般的铁臂统领。铁臂统领那只仅存的左手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胸膛剧烈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地上那两个畜生撕成碎片。
“等我问完他,”夏晓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如同寒流瞬间冻结了铁臂统领即将爆发的杀意,“铁臂统领你再提出你的意见。毕竟,我跟他们说了——”她刻意停顿,目光锐利地刺向秦明,“只要说实话,就考虑放过他们。人,总不能食言吧?”最后的尾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
秦明被那目光刺得一哆嗦,死亡的恐惧和对杨平的恨意压倒了一切,他语速飞快,仿佛要将所有肮脏的真相倾泻出来以换取渺茫生机:
“计划…很成功!当日师尊顺利‘驱逐’了攻城的啸月狼王,做足了救世主的姿态!然后…然后他吩咐我,在北罗城内立刻开启一场盛大的‘收徒大会’!美其名曰选拔良才,实则…总名额就是那一千多人!杨平!杨平那狗东西也在其中!”
秦明的眼中燃烧着怨毒的火,“只是…他比其他人更狠!他用了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献媚、构陷…博得了师尊的‘关注’!师尊欣赏他的‘狠’劲,给他开出了一个条件——斩断尘世一切羁绊,彻底皈依宗门!于是…这个畜生!”
秦明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控诉,“他狠下心来,亲手将自己那两个年幼的亲妹妹…推下了深不见底的啸月狼谷!用至亲的血肉…换来了自己逃脱成为血食的命运!他才是真正的魔鬼!”
死寂。
将军府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铁臂统领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以及曳潼雨和上官云雪压抑不住的、带着浓烈反胃感的倒抽冷气声。联合巨兽屠城已是丧尽天良,打着收徒幌子将孩童送入兽口更是人神共愤,而为了自己活命亲手将骨肉至亲推入地狱…这种行径,已超出了言语所能形容的恶!
至此,五年前那场染红北罗的血色骗局,其肮脏的全貌,终于在夏晓面前彻底摊开,再无一丝遮掩。
“呵…呵呵…”夏晓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起初很轻,随即越来越大,充满了荒诞与极致的冰冷,“我一向不惮以最坏的打算去猜测你们这帮人的下限…但今天…哈哈哈哈!你们真是…一次又一次地刷新我的认知!精彩!实在精彩至极!”
伴随着她的笑声,将军府内那个“杨平”的脸上,属于人类的惊恐、焦急、怨毒表情瞬间凝固、剥落!如同撕开一层人皮面具,黑渊物质如同活水般流动、褪去,显露出夏晓那张冰冷而充满嘲讽的本体面容!那具临时凝聚的“杨平”肉身,也化作一道粘稠的黑色溪流,“嗖”地一声没入夏晓体内,消失不见。
秦明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彻底僵住!他瞪圆了布满血丝的双眼,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大脑一片空白——囚徒困境!
他被彻头彻尾地算计了!什么杨平背叛,什么狗咬狗…全是假的!是眼前这个女人用那诡异莫测的黑渊之力,完美扮演了“杨平”,用精湛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神态表演,一步步诱导自己,为了“活命”和“报复”,将宗门最深最脏的秘密和盘托出!她甚至没有追问任何细节,因为她根本不需要问,她只需要扮演好那个“被揭穿的叛徒”,自己就会像倒豆子一样把所有罪责扣到杨平头上!
“你…你耍我?!”秦明的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被愚弄的狂怒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耍你?”夏晓嘴角的弧度冰冷而残酷,“我只是给你一个‘说实话’的机会,你自己抓住了而已。”
秦明猛地回过神,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不顾一切地朝着夏晓嘶喊:“我已经把实话都告诉您了!一字不漏!您说过!您说过只要说实话就考虑放过我的!您不能食言!!”他像条濒死的狗,匍匐在地,眼中只剩下对生存的卑微乞求。
上官云雪和曳潼雨看着他那副嘴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直冲头顶,伴随着强烈的恶心。这种为了活命可以出卖一切,甚至亲手葬送至亲的渣滓…多看一眼都觉得污秽!
夏晓脸上的冰冷嘲讽忽然化作一个近乎“温和”的微笑,但这微笑却让秦明感到比刚才的杀意更刺骨的寒冷。
“我说过的话,自然算数。”夏晓的声音轻飘飘的,“我说过,我会饶了你。”
秦明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但是——”夏晓的话锋如刀锋般转折,目光转向了那尊压抑着滔天怒火的铁塔般的身影,“铁臂统领会怎么做…我就管不着了。毕竟——”
她摊了摊手,语气带着一丝事不关己的慵懒,“这北罗的都城城主,是他铁臂统领,而不是我这个…路过的、看你们这帮畜牲不顺眼的人罢了。”
话音刚落,夏晓抬手凌空一抓!一股无形的力量穿透墙壁,将军府庭院中昏迷不醒、屎尿齐流的杨平像条破麻袋一样被凌空摄了进来,“砰”地一声重重砸在秦明身边!巨大的冲击力让杨平痛哼一声,悠悠转醒,眼神涣散,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接下来的时间,”夏晓不再看地上那两个面如死灰的败类,对上官云雪和曳潼雨示意,“是留给铁臂统领的。”
她率先转身,向门外走去。
就在她的身影即将跨出门槛的刹那,她脚步微微一顿,并未回头,清冷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铁臂统领耳中:
“如果你想给这座城市的人民,给那些五年前枉死的将士和百姓,给那些被当作‘贡品’的孩子…一个真正的交代,我建议——明日午时,公开问斩。同时,昭告天下,公布啸月狼王事件的真相。”夏晓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理解其沉重分量的意味,“我知道,这很难。这意味着北罗城邦,将彻底站在青天宗的对立面,再无转圜余地。”
“如果…”夏晓的语气转为平淡,“你只想私下解决这段血仇,避免立时与青天宗全面开战,我也可以把他们两个的尸体,连同他们犯下的所有罪证,丢进啸月狼王的巢穴。放心,”她的声音骤然转冷,带着无匹的杀伐决断,“无论是啸月狼王,还是刚才那个不长眼的墨蓝巨像,亦或是它们背后可能存在的更多魑魅魍魉…我都不会放过。一个,都不会。”
话音未落,夏晓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存在过。只留下她最后的话语,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铁臂统领的心头,也悬在将军府死寂的空气中。
(场景转换:北罗城外,墨蓝巨像领地)
几乎在夏晓离开将军府的同时,她的身影已如鬼魅般出现在墨蓝巨像那庞大如山的躯体之前。空间在她脚下仿佛失去了意义,一步,便是天涯。
墨蓝巨像那由深蓝色岩石构成的巨大头颅缓缓低下,浑浊的巨眼闪烁着贪婪与暴戾的光芒。它头脑简单,思维直接:与青天宗合作,按指示去人类城邦“闹一闹”,事后就能得到大量能迅速提升力量的“血食”(人类)。玄山君被击败它看见了,但它不在乎,它只在乎自己那颗被夏晓一箭射碎的、蕴含着它血脉精华的蛋!复仇的怒火和吞噬的欲望在它简单的思维里交织翻滚。
“墨蓝巨像,”夏晓的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以磅礴的精神力轰入巨像那岩石般的大脑,“选择吧:自废力量,从此断绝与青天宗勾结,永不再以人类为血食…或者,现在就让我把你杀到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吼——!!!”震天的咆哮掀起狂风,墨蓝巨像的回应简单粗暴,“开什么玩笑!一群蝼蚁般的血食,能抵我百年苦修!要我放弃?做梦!你打碎了我的蛋!我要把你碾成肉泥,给我的孩子报仇!”
它巨大的石拳带着崩山裂地之势,朝着渺小的夏晓狠狠砸落!空间都为之扭曲!
“冥顽不灵!”夏晓眼中寒光爆射。她此刻并非合体状态,常态下9阶6层的力量确实难以正面击破这巨像9阶7层、叠加了厚重岩石防御的身躯。但,她拥有的,是铁臂统领乃至整个青天宗都无法想象的底牌!
“嗡——!”
一声仿佛来自洪荒之初的清越刀鸣响彻天地!一柄造型古朴、通体流转着混沌气息的长刀凭空出现在夏晓手中。刀身并无璀璨光华,却散发着令空间震颤、万物俯首的至高威压——苍穹绝刀! 无视防御,仅仅是它最微不足道的一个特性。
“无知的蠢东西!帝皇·无尽刀!”
夏晓双手握刀,身形不退反进,化作一道撕裂虚空的黑色闪电!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斩断因果、破灭万法的刀意!刀芒所过之处,空间无声无息地裂开一道漆黑的缝隙!
墨蓝巨像巨大的岩石身躯上瞬间亮起密密麻麻的古老符文,这是它最强的防御神通,足以硬抗同阶强者的狂轰滥炸。铁臂统领拼尽全力也无法在上面留下一丝白痕。它自信满满,要将这渺小的人类连同她那把“玩具刀”一起砸成齑粉!
“嗤啦——!”
一声轻响,如同热刀切过黄油。
那层足以让铁臂统领绝望的符文光罩,在苍穹绝刀的刀芒面前,脆弱得如同肥皂泡,瞬间湮灭!紧接着,是它那引以为傲、坚不可摧的深蓝色岩石身躯!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碎石纷飞的场景。刀芒掠过,墨蓝巨像那百米高的庞大身躯,从挥出的巨拳开始,如同被最精密的激光切割过,无声无息地、整整齐齐地分解、崩解!化作无数边长完全一致的、规整到令人心悸的深蓝色岩石立方体!轰然垮塌,堆成一座诡异的立方体小山!
夏晓刻意控制了力量,没有直接斩碎巨像隐藏在躯体深处的核心。当那巨大的岩石身躯化为无数碎块时,一具具被岩石包裹、早已风干或是半消化的森森白骨,从崩解的岩石缝隙中暴露出来,触目惊心!那是无数被它吞噬的人类残骸!
直到这一刻,墨蓝巨像那简单的思维才被无边的恐惧彻底淹没!它认出了那斩灭一切的黑色力量——那是铭刻在所有远古巨兽血脉基因深处、足以令它们灵魂冻结的终极梦魇:破灭之力! 斩灭一切生机,断绝一切再生可能!
它更认出了那把刀——传说中伴随第十皇夏心玄征战寰宇,拥有无上破坏力,可斩断规则、破灭万法的——苍穹天刀(它认知中的名称)!
“十…十皇大人!!!”墨蓝巨像的核心剧烈震颤,发出惊骇欲绝、带着哭腔的精神尖啸,“饶命!饶命啊!!!小的有眼无珠!不知道是您亲临!!!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该死!我这就自裁!绝不脏了您的手!求求您!求求您放过我的族人!是我利欲熏心!是我勾结青天宗!一切罪责我担!求您开恩,放过我的族群吧!!”
这突如其来的、卑微到尘埃里的求饶和主动要求自裁,让悬停在空中的夏晓都微微一怔,连她体内那个来自未来的意识都感到一阵错愕。第十皇夏心玄…在一万年前,究竟在这片大陆上留下了何等恐怖的威名?能让一头凶悍的巨兽在认出力量源头后,连反抗的念头都不敢有,只求速死并祈求不牵连族群?
“……”夏晓一阵无语。她甚至没来得及动手。
下一秒,那堆成小山的岩石立方体深处,那颗深蓝色的核心猛地爆发出最后的光华,随即如同燃尽的灰烬,迅速黯淡、消散。与此同时,构成小山的所有岩石立方体,也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无声无息地化为最细微的尘埃,被荒野的风一吹,彻底消散在天地间,仿佛这头凶名赫赫的墨蓝巨像从未存在过。
它用最彻底的自我湮灭,践行了自己的“承诺”。
(场景转换:将军府)
当夏晓的身影再次如鬼魅般出现在将军府时,她与墨蓝巨像那短暂却震撼的交锋所耗费的时间,恰好是她留给铁臂统领做出抉择的“考虑时间”。
厅堂内,秦明和杨平如同两条死狗瘫在地上,面色死灰,眼神涣散,身上再无一丝力量波动——他们的修为已被彻底废去。铁臂统领站在他们面前,如同一尊浴血归来的战神,虽然断臂依旧,但那股沉郁的悲愤已化为磐石般的决绝。他周身弥漫着一种破釜沉舟、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惨烈气势。
看到夏晓归来,铁臂统领深吸一口气,那口浊气仿佛吐尽了所有的犹豫和彷徨。他朝着夏晓、上官云雪和曳潼雨三人,深深、深深地鞠了一躬,额头几乎触碰到膝盖。这个动作,沉重如山岳。
“夏晓大人,上官姑娘,曳姑娘…北罗城,谢诸位再造之恩!”他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青天宗…倒行逆施,人神共愤!此仇此恨,不共戴天!仅我北罗一城之力,或如蚍蜉撼树!明日,我便以秘法传讯东篁、南庭、西兰三邦君王!将青天宗之恶行,昭告天下!联合四邦之力,定要这群披着人皮的豺狼,血债血偿!”
他猛地直起身,仅存的左手指向地上瘫着的秦明和杨平,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和为民昭雪的决然:
“此二獠之罪状,我已命人以留影石记录,并佐以他们亲口招供之证词!即刻起,通告全城!从明日起——”他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游街!示众!十日!让北罗的百姓,让天下人,都看清楚青天宗教出来的,是怎样的禽兽!十日之后,午时三刻,城中心广场,当众问斩!以慰我北罗五年前枉死军民之英灵!以祭奠那些被送入兽口的无辜孩童之冤魂!”
夏晓静静地听着铁臂统领那充满血性与悲壮的决定,看着他眼中那破釜沉舟的光芒。她没有立刻回应,目光在铁臂统领那决绝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在衡量这决心背后的代价与力量。片刻后,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洞穿本质的锐利:
“铁臂统领的决心,我明白了。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夏晓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青天宗…是只有玄山君这一脉如此丧心病狂,视人命如草芥,行此禽兽不如的勾当?还是…整个宗门,从上到下,皆已烂透?皆是如此?”
铁臂统领闻言,脸上的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仿佛被最深的毒刺扎中。他死死咬紧牙关,牙龈几乎要渗出血来,眼中喷射出刻骨的仇恨与鄙夷,从牙缝里挤出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控诉:
“烂透了!那个青天宗,从上到下,从宗主长老到普通弟子…没一个好东西!所谓的名门正派,不过是披着华丽外衣的魔窟!贪婪、虚伪、残忍!弱肉强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早已是他们的宗门铁律!”他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我铁臂…当年之所以甘愿离开中州,来到这北境苦寒之地做这个小小的城主,根本不是什么历练…而是逃!我害怕!我害怕在那个染缸里待久了,连我自己都会变成他们那样冷血的怪物!玄山君今日所为?呵…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特例!那只是他们整个宗门肮脏本质的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缩影!”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如同要将那弥漫的污浊彻底吐出:
“那里…没有道义,只有利益!没有人性,只有掠夺!早已烂到了根子里!”
夏晓听完,脸上最后一丝可能的犹疑也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封万里的决然杀意。她缓缓点了点头,那动作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
“原来如此。”夏晓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这样啊…那我就…彻底没有心理负担了。”
她的目光扫过地上如烂泥般的秦明和杨平,又望向窗外青天宗所在的中州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纯粹的、宣告死亡般的审判意味。
“很好。游街示众这十日…想必不会太平。”夏晓的声音恢复了那掌控一切的淡然,却字字如刀,“青天宗,绝不会坐视他们的丑闻被如此公之于众。他们必定会…打上门来。”
她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看到了更遥远的地方:
“墨蓝巨像死了,啸月狼王还活着…它们既然能勾结两个,就必然还勾结着更多蛰伏在阴影里的巨兽。青天宗经营这‘血食’生意,绝非一日。十日…足够它们闻着血腥味,聚拢而来了。”
夏晓最后看向铁臂统领,眼神深邃:
“铁臂统领,你准备好…迎接一场真正的风暴了吗?一场,来自中州和北境荒原的双重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