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渐渐靠近新的城市,路上也有了些许生机,时不时有些车辆驶过,车上死寂的气氛也慢慢随之消散了,有些乘客开始不自禁的凑向一起,所谈无非是些悲哀的往事,又或是些对刚才事件的后怕和对那位被拖走的“患者”的鄙夷…一个人的悲哀有时很难消散,可当他发现别人都同自己一样甚至更坏于自己时,这悲哀便显得不值一提了,有时哪怕他人的境遇略好于自己,也会在脑中被默认的化为于自己一样的行列,人类就是这样在悲愤中前行的。
但对于孩子们来说,面对灾厄的经验显然远逊于成人,哪怕已经过去许久,枪声带来的震撼仍深深压抑着西琳与贝拉的内心,卡莎仍然闭目,但显然没有睡去,她仍不断的理着两个孩子的发丝,带给她们温存,面前三三两两的交谈对她来说不过耳边的清风,同样的场景七年前她早就见惯了,那是1991年的莫斯科,莎夏与丈夫分别的时候。卡莎知道莎夏不会怨恨伊万诺夫离开革命队伍与她们一起撤离,甚至为他的幸存开心,但对于卡莎与伊万诺夫来说,这是他们欠莎夏的,也是伊万诺夫欠国家的。因此他们在回到故里时时常帮助母女两人,得知莎夏染病后也尽力帮助,但肆虐的瘟疫终究没有留下情面。
想到这里,卡莎叹了口气,又搂了搂身旁的西琳,也许对于她而言,西琳的份量早已与贝拉无异。卡莎与莎夏曾经都是列宾美术学院的学生,关系同现在的贝拉与西琳无异,二人亲密无间,又在同一间宿舍,以至于直到睡觉都腻在一起,甚至被宿管多次警告。不过在同性恋违法的苏联,加上所受教育的影响,她们显然没有更进一步。
伊万诺夫与巴鲁诺夫同样有着类似的基友关系,甚至为了不洗衣服,偷对方的换洗衣物都是很常见的事,为了报复,巴鲁诺夫甚至故意将蓟塞进干净的内裤里钓鱼,第二天果然钓到一条一米九的大鱼,伊万诺夫肉眼可见的一整天都不自在,甚至被误认为是中风……不过与莎夏姐妹两个不同的是,他们说什么也不会躺在一张床上,毕竟两个女孩子躺在一起叫闺蜜,两个糙汉子躺在一起,不说床会承受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重量,观感也显得格外…辣眼睛,何况他们都是好面子的人,而且兄弟之间互相嫌弃也是很常见的。
就是这样两条在伏龙芝军事学院与列宾美术学院的平行线,却因为一次活动联系在了一起。
那是一次名为“飞得更高”(一首苏联写空军的曲子,可以去听听,超好听的)的空军活动,由学员中的精英驾驶的战机将在蓝天上进行激烈的搏斗,而来自美术学院的学生将以油画的形式记录保卫祖国蓝天的英雄。这是一次对两校师生都极具振奋作用的活动,自小的教育使他们对与保卫祖国这个话题即位敏感,每个人都竭尽心力想要展露出最好的一面。
两个兄弟在此次活动中走在了对立面,作为学员中的两位翘楚,他们分别驾驶红队与蓝队的长机,与对方机群角逐,伊万诺夫战术凌厉,率先向巴鲁诺夫的机群发起进攻,巴鲁诺夫沉着应对,指挥编队打散了对方的进攻,并让各机寻找目标开始缠斗,最终,伊万诺夫被从背后咬住而惜败。赛后的艺术创作中,莎夏记录了伊万诺夫被“击落”的画面(虽然并没有实弹射击,不过艺术想象也是创作的一部分),苍天下一架印有红星的战机紧咬前方的战机不放,格斗弹留下的轨迹尚未消散,前方的战机燃起浓烟,失速向下坠落。巴鲁诺夫很中意这幅画,也对这幅画的作者充满好奇,于是在活动结束前,他前往了列宾美术学院的驻地,在那里,他见到了与卡莎一道的莎夏,二人一见钟情,很快便坠入爱河,军事学院不允许成婚,不过这不能影响二人走在一起。身为闺蜜的卡莎不能允许莎夏被坏人骗走,于是帮莎夏出了许多损招来“检验”巴鲁诺夫的真心,而作为基友的伊万诺夫虽然输了比赛,但仍打心里为兄弟高兴,因此也担当起了“军师”的职责,为巴鲁诺夫出谋划策。谁能想到,在无数次的“交锋”这,卡莎竟自己发现与伊万诺夫的志趣相投,伊万诺夫也逐渐认识了这一点,最后,两位“军师”也走在了一起。
不过这都已是过去式了,曾经的生活已经同那个伟大的祖国一起烟消云散了。解体后,伊万诺夫带着卡莎和莎夏还有只有五岁的西琳与贝拉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家乡,并一直生活在这里,直到昨天。
卡莎暗叹世事无常,又将怀里的两个孩子搂得更近一些,她能感觉到她们身躯的微微扭动,或许因为惊吓过度与悲哀,她们仍在颤抖。
大巴车继续向前,很快,新的城市到了,车上谈论的话题已经从悲哀的往事转变为对新生的渴望,甚至有人拿起收音机放起了《神圣的卫国战争》这些悠久的老歌。
一切都在向好——如果崩坏没有发生的话。
很久之前伊万诺夫就和卡莎提过,看到任何肢体僵硬的人都要迅速离开,卡莎自然也明白死士的概念,但令人疑惑的是,无论死士还是崩坏兽,所有形式的崩坏造物在崩坏病肆虐的日子里都没有出现,就像饥饿的狮子没有第一时间扑向面前的羔羊一样令人疑惑。
但今天,一切都有了答案。明斯克,白俄罗斯首都,崩坏在此地苦心经营,整个白俄罗斯的崩坏能隐忍已久,积蓄下的崩坏能总量已经达到了1200hw,但它们统一的将自己潜藏在暗处,只通过缓慢的辐射部分抗性差的个体壮大自身,以至于所有仪器都没有显示出崩坏能过量危险—不过那些苏联遗留下的老旧设备也要付一部分责任。
车上充斥希望的气氛是在一声尖叫中戛然而止的。
“快看天上!天呐,天怎么了?”
“我们才刚逃出来,为什么这样对我们啊!”
“去tmd国家,去tmd天命!都死了…哈哈哈哈哈哈…都死了!”
各种谩骂、哀嚎声夹杂在一起,外逃的车辆已经堵住了进城的道路,很难想象在事发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已经集结了如此规模的“队伍”。
卡莎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低声说道:“你们两个乖,别出声好吗?”
回答的是两声很轻的哽咽,显然,她们吓坏了。
万里无云的天空凭空生出紫色的螺旋,像深空望远镜拍摄的星系一样深邃,漩涡的中心仿佛来自地狱的瞳仁,翻滚的云海里似有物体涌动。
卡莎知道,这是翻涌的崩坏能,64年第一次崩坏战争期间第一律者诞生时欧洲的天空也是这样的,苏联政府在每一所学校的历史课中都加入了相关课程,并将7月6日设为了纪念日,所以在坐的每一个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只不过与1964年7月6日那笼罩整个欧洲的紫云不同,这次笼罩的只有明斯克。
大巴显然已经不可能开动了,拥挤的道路不堪重负,原本消散的绝望气氛死灰复燃。
所有人的内心都只剩绝望,白俄罗斯从苏联分得的遗产本就不多,还被入侵的天命裁撤了大部,以至于只能仰仗临近的俄罗斯联邦,天命因为不能独自揽下整个西伯利亚的防卫工作,只得保留原苏维埃俄罗斯的军队和体系,只改组了新的政府,但显然此刻的盟友自顾不暇,且需要保全自己的实力,而天命早在91年就证明了其目的,这里只有绝望的国家和失望的民众。
危难面前,人性再一次输给了**,一直极力隐藏自己的卡莎还是被注意到了——尽管两个孩子因为惊吓都没有出声且把头埋的很低。
“嘿,这还有个极品!来,大家都要死了,临死前哥哥帮你爽一下!”伴随着男人猥琐的声音,他一脸坏笑的走来,但很快,沿途的另一个男人暴起,一拳将他的头打歪并喊道:“苏卡不列!你小子想吃独食?!”很快车上的哄闹又出现了,这一次是为了争抢几位女性。
“西琳,贝拉,你吗两个乖,先躲在里面,千万别出来。”说着,卡莎将两个孩子推到座位底部,冷眼看着面前殴打的画面,她明白,当这场斗殴结束后迎接她的是什么。卡莎默默将手移向一边,伸进连衣裙的裙摆里,摸到一个冷冰冰的东西,她要等的就是那几个胜利者。
“呜呜……”轻声的抽噎响起,是西琳。贝拉很快用手按住她的头,并作出一个嘘的手势,但自己却忍不住颤抖,两个女孩紧紧依在一起。
令卡莎意外的是,她并没有等到胜利者的出现,前排一个穿军装的中年男子起身加入了纷争,一下就撂倒了一个“参赛者”,紧接着又是几拳,几人应声倒地。本身车上的人就不多,此刻所有参赛的男性都已经在地上“纳凉”了。
一个伤势轻的青年男子赶忙起身喊道“大哥我们错了,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您先选您先选,你吃肉我们喝汤就行。”
中年喊道“吃你奶奶的腿!你们这帮家伙都是怎么想的?都是天命扔过来的卧底吗?!我们的骄傲哪去了!你们是真忘了原来的荣耀就打算这么窝囊的死了?你们还是斯拉夫人?列宁同志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
“大哥您说的是,您说的是…”地上的众人赶紧喊道,这是一个崇尚力量的民族,中年显然已经赢得了自己的地位(翻译,从心)。
“想活的,都和我下来!别tm天天惦记着死前干啥,死也给老子有骨气点!”训完话后,中年转身和蔼的对不关注后方一直想办法掉头的司机说“同志,你也知道现在掉头是不现实的,把车门打开吧,与其把希望放到机器上,不如我们自己来,当年我那辆破坦克就是让天命的崩坏能裂变弹辐射到了,元件都烧完了最后才没赶上会战,现在大家靠腿自己走!”
“那帮混账东西!帮女士和孩子下车!带着必要的物资,其他的都扔车上不管了!”中年开始指挥众人撤离,卡莎注意到,他的身上有一颗红星。
“贝拉,西琳,出来吧,安全了。”卡莎对座位下说到,很快两个团子都钻了出来,但颤抖仍然没有停止,她们跟着大部队下了车,发现路上已经挤满了车辆,鸣笛声此起彼伏,有人已经在路边开始呕吐,另一些则在“躺尸”,可身上爬满了紫色的纹路。
“都退后!”中年大声喊道,紧接着竟从腰间掏出一枚手雷挂在路边的铁丝网上拉开了拉环,随着嘭的一声,挡在道路两旁的铁丝网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口,中年迅速指挥众人穿过洞口,并接收其他车辆上的幸存者逃脱,不过当他注视到西琳时明显一愣,又恢复了此前坚毅的样子。
很快一支数百人的队伍集结起来,朝与远离铁丝网的位置开始奔跑,期间有些径直栽倒在地上的都被中年所忽视,因为他明白在崩坏能密度如此高的地方,倒下意味着什么。很快已经能看到有手持镰刀的人形生物砍破车门冲出/涌入了,不过此时队伍已经逃出两公里了。
西琳和贝拉还是孩子,很明显不可能短时间跑出这么远的距离,不过原来图谋不轨的人竟主动背起她们逃亡,看到这一幕,中年感叹道,看来苏联人还没有死完啊…
轰鸣声响起,众人不禁抬起头去,却只看到远方与响声完全不成正比的几道影子,不过这一条特性就足以让人判断出机型了——图95。
与众人所想的不同,轰炸机前来并没有投下任何物资,而是直接将白磷弹扔向了原先的车队和城市,瞬间耀眼的白光便蔓生开来。
“军方这是疯了吗…那不是撤离的人吗……”有人叹道,但瞬间就受到了反驳:“你崩坏课是怎么学的?也对,91年以后课本就把崩坏相关科目取消了,告诉你吧,年轻人,那些车里的人就算政府不杀也活不长了,知道死士吗?就和你们电影里的丧尸一样,现在明斯克就是爆发生化危机喽。”
“那我们之间会不会有感染者?”有人问到,“所以大哥要带着我们跑,一是躲避死士,二是被转化为死士的过程是不能移动的,懂了吗?”
听了这番解释,有些愣头青甚至想杀回去当“英雄”,不过解释的那个天才瞬间就挨了一巴掌,“看来你崩坏这一课也不及格,崩坏能是能量,和核泄漏一样,辐射人体产生杀伤,哪是病毒,看到那坨紫云了吗,谁进去谁死,所以赶紧跑!而且看样子这次可能会有律者诞生,你知道律者是啥吗你!”
“安静!”节省体力,休息完就继续!”中年喊道,人群又开始了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