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红那孩子，应该是在为自己是无魔力者的事而烦恼吧？”谢海朱根本不信，“我的骑士，你也有类似的烦恼？”
莱特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谢海朱，良久才说道：“嗯，我以前也觉得自己很没用。”
不对。
谢海朱敏锐地意识到了莱特刚才的反应有些熟悉。
就像端木云偶尔会用看别人的目光看着她的感觉。
（莱特，和以前的海朱接触过？）
应该是了。
这下不好继续刨根问底了。
“我的骑士，自信一点，你现在已经非常优秀了。”
“谢谢海朱大人的夸奖，我会保持一颗谦虚的心，不断精进自己的。”莱特把手放在心脏位置宣誓。
果然，交流变得官方和正式了……不过这也好，作为帝国间谍就该有这种程度的警惕意识。
接下来，你就好好把这份疑问带回去，让那些家伙产生错误的判断吧。
谢海朱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了，默默处理了一会儿废墟，才说道：
“我的骑士，你对这片区域怎么看？”
“海朱大人，您是问我对帝国的看法吗？”
“不是，我知道你非常讨厌帝国……你应该知道这里发生的事吧？”
闻言，莱特心驰神往地答道：
“知道，这里是陛下率兵抗击帝国军的地方……”
十年前，帝国率七十万大军围攻王都。
当时的国王和诸多贵族，早早就逃离了王国。
只有南宫炎一人留了下来，愿为国民撤离争取时间，愿与王国共存亡。
“在这危险的关头，是海朱大人您出手挽救了一切。”莱特激动地说。
“嗯，就如同你所说的那样，我出手了，然后……”
谢海朱收起笑意，冷漠地看着金发少年，散发出惊天的寒气。
“毁灭了一切。”
寒气迅速覆盖了莱特的身体，他跪倒在地，剧烈地颤抖着，双眼迷离，仿佛身处十年前的此地，只不过他并非王国的骑士，而是帝国侵略者……
最终，他被如同天神下凡的谢海朱一剑横扫。
他的诸多同伴同胞。
他的人生抱负。
他想回去见亲朋好友的那份心情。
他还没来得及过上的幸福人生。
都一并消逝在那极寒的一剑之中。
“呼哈，呼哈……”
幻觉散去。
莱特大口喘着气，全身都被汗水所浸湿。
“如此……你还觉得我挽救了一切吗？”谢海朱冷冷道。
这是对不久前莱特在教室夸她温柔善良的回应。
是的，她在这个国家被称为圣女。
但对帝国人而言，她就是魔女，甚至是世上最邪恶的魔王！
“不。”
莱特慢慢站起来，他的脸上依旧残留着没有完全散去的恐惧。
但很快，这份恐惧被涌出来的坚定神色所取代。
“海朱大人无疑是拯救了这个国家的圣女！”
“你这话，敢对帝国的民众说吗？”
“敢，这是两国交战，是入侵王国的帝国有错在先！”
“有错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杀戮了吗？”谢海朱淡淡一笑，“后来的事你没忘记吧，按照你的说法，我们王国现在也是侵略者了吧？”
王都守卫战之后，归来的国王准备将南宫炎这个名望过大的王子除掉，无奈海朱力挺南宫炎，结果就是国王被除掉，南宫炎登临王位。
再后来，海朱南征北战，短短五年间将神圣联合帝国一统……这一历史事件无论怎么看，都是朱雀王国从受害者变成了加害者。
“海朱大人，想说的是战争没有正义对错之分？”
“差不多，但你是帝国人吧，对我的做法就真的没有任何想法？”
这其实又是一道送命题。
站在王国这边显得太无情，会让人怀疑是不是有足够利益就会再次背叛。
站在帝国这边则会让人怀疑其对旧国仍有依恋，或直接就是间谍。
顺便一提，谢海朱一如既往有在全程录音。
是的，她欣赏莱特。
可如果莱特做不到逢凶化吉，克服一切险阻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将其舍弃。
现在的她可不会像男体时顾虑那么多，她在乎的只有目标是否能完成。
“说完全没有那一定是假的。”
莱特叹了一口气，看着废墟里偶尔会出现的骸骨，一脸难以释怀地说，“可海朱大人并没有做错，当时如果你不消灭过半数的士兵，那混蛋皇帝一定不会放弃进攻的。”
“至于那些死去的帝国士兵，我不敢说他们完全无辜，也无法揣测当中有多少人是身不由己的，但我会同情可怜他们，为他们难过……这不是因为我曾是帝国人，而是因为我是一个有良知的正常人。”
“同样的，我非常清楚这一惨剧之所以会发生，全都是因为帝国皇室和贵族的贪婪和自大！所以——”
短暂的愤怒过后，莱特关切地看着谢海朱。
“海朱大人，请不要感到自责，也不要被那些不好的言论影响到您的心情！站在您的立场，守护王国是应该的，也是正确的。”
谢海朱满意地笑了。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会对此感到自责？又是看出来的？还是说又是感同身受？”
“不，我看不出海朱大人的想法，也无法体会海朱大人的感受……但是，我觉得海朱大人你一直都不怎么开心。”
真敏锐。
谢海朱操控面部肌肉露出轻笑的表情。
不过她只是一具人偶，不会开心才是对的。
当然，也不会感到愧疚和自责。
再说，杀死四十万帝国士兵的也不是她——
“！”
就在这时，一幅幅画面涌入了谢海朱的脑中。
无数废墟中，民众慌不择路地逃窜着。
而她，则在安慰一个伤心痛哭的黑发女孩子。
“小云，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把他带回来的，也一定会拯救这个国家的。”
画面一变，她挥一挥手，把一名浑身是血，只剩下一口气的黑发少年恢复到全盛状态。
再然后，面对严阵以待的数十万大军，她轻描淡写地挥出一剑，让那些人明白了什么叫世界末日。
这个过程中，她怀着的是玩游戏般的心情。
仿佛砍的仅是一串数值，而非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不，准确说，是这个世上的人，在她看来都不过是NPC，她这个玩家想怎样为所欲为就怎样——
“海朱大人，您怎么了？”
莱特略显急切和慌张的呼唤，让谢海朱的神志回到了现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