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次日，清晨时分。
“呼——”
山间的云雾尚未消散，与刚刚探出山头的晨曦相映于翠林之中。
屹立在并不算高的山峰之顶的一处道观内，一名少年正背着箩筐朝大门走去。
“哒哒——”
“…彻之。”
“？”
正当张彻之准备打开门扉，一道熟悉的、带有些许苍老感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早晨，师父。”
而转过身见到老者后，他随即躬身作揖并恭敬地喊道。
“嗯……准备要去镇上买东西？”
“是、有什么吩咐？”
“…听说你已经在山上找到需要的灵草，之后不会再这么频繁地去那边了？”
“！”
完全出乎意料的问题，让张彻之愣了愣。
…师父原来如此在意这件事……
“…是的。”
“嗯、那之后要专心修炼，”
“……”
“你是我们这一代资质最好的弟子，假以时日，必定可以掌握‘灵官法’的精髓，我希望你可以专心致志，继承我们一脉的衣钵。”
“……我知道的，师父…师父的大恩大德，我一直记得。”
“不必如此自责，来日方长。”
“……”
“好了，你去买东西吧。”
“…是。”
说罢，张彻之再次作揖、转身离开。
迈过观门的高槛，他沿着唯一的石阶道一路下行，那小径与清凉的空气一如既往，那稀稀疏疏的鸟鸣依然照旧，如果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此次去镇上，他除了采购以外，还要与一个少女会面。
“呼——”
如此一想，张彻之便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不是因为那梦中情人会对自己有什么要求，而是少年尚未从“修行”与“爱情”之间取得一个恰当的平衡，便一时间处于混乱之中。
“哒——”
而在胡乱的思绪里，张彻之很快便走到了山路的尽头。
“彻之！”
“…悦儿。”
不出意外的、美丽的黑发少女一眼就发现了他。
“…怎么了？”
“……没什么，昨天没睡好而已。”
“唉！？这个是一个大事啊！”
“……”
“是、是我影响了你吗？”
看着张彻之有些疲惫的神情，云悦儿不禁感到有些自责。
虽说道家对于男女之事并不多管，但修行本就需要大量时间，若把精力分散到拍拖上，很自然修行上必定会有一些影响。
而且，经过昨天张的师兄来找他这件事，云悦儿知道自己其实耽误了他很多时间。
如今张彻之又一脸疲惫，这便让云悦儿不由得认为是她本人的责任。
“……不、不是那样，是因为其他事。”
“是…吗？”
“嗯、总之，我们先去菜市场。”
说着，张彻之率先迈开步伐，朝左手边走去。
“……”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神情语气的不对劲却是显而易见，这让跟在后边的云悦儿感到不安。
…该怎么办？
“哒哒哒——”
“……”
看着少年轻轻摆动的手臂，不安的少女心里生出一个念头，然后，她作出行动——
“啪……”
“？”
“！”
因为云悦儿忽然握住张彻之的手掌，这让他不禁顿住脚步、转过头来。
但这个动作却使得云悦儿一下子怯弱起来，然后，她有些畏缩地松开手掌，视线瞥向一旁：
“额、那个、我……”
“…啪。”
“！”
就在少女想解释什么的时候，少年竟是主动地握住了她想要收回的手掌。
从掌心相印到十指紧扣，又一次跃动的情感让云悦儿脸庞通红起来。
“…走吧。”
“嗯。”
露出微笑的张彻之牵着微微低头的云悦儿，继续往目的地走去。
而一边感受着手心的温暖，张彻之一边向身旁的人儿平和地诉说起来：
“…下山的时候，我师父跟我说了几句话。”
“唉？”
“因为这几个月修行的时间减少了，他和师兄都在担心我…昨天师兄跟他说了我以后不去山洞那边的事，今早就来找我了。”
“……”
“…我确实太过怠慢了。”
“………我…果然妨碍你了吗？”
闻言，云悦儿不由得内疚起来。
“不是，是我自作自受，跟你无关。”
“……”
“如果我一开始就好像现在这样跟你定好时间…约会，其实并不会影响修行，只是我自己没规划好。”
反思起来，张彻之发现事情其实并没有多复杂，因为修行的时间实际上并没有这么长，就算是用时最长的课，结束之后还有很多空闲可以同云悦儿在一起。所谓“自作自受”，并不是什么安慰、而是事实。
“以后我们就这样定个时间见面好了。”
“……嗯。”
从张彻之的语气中察觉到他心情的恢复，云悦儿悬着的心也总算安放下来。
“说起来，彻之的师父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而同时，她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唉？怎么忽然问这个？”
“嗯…你看，如果我们真的要…成亲的话…肯定需要你师父的认可吧？所以……”
“……师父他…并不在乎是人是妖。”
“唉？”
察觉到云悦儿心里的不安，张彻之说出了她最希望听到的答案。
“…当年，我的家族被其他家族屠杀…被他们抢走家传秘法的时候，就是师父救了我。”
“……”
“如果不是他，我那时候就已经死了。”
“……”
“师父他，其实对于弟子不是很在乎是不是‘人类’…我好像还有一个完全就是妖怪出身的师兄，不过他在云游，我从未见过就是了。”
“是…是这样啊。那…我们……”
“嗯…师父不会反对的。”
“！”
听到张彻之肯定的发言，云悦儿那双湛蓝的眼眸发出明亮的光辉、嘴角扬起的笑容耀目灿烂，深埋于心里的层层阴霾一下子尽数驱散。
“噗——”
“！”
仿佛是要释放自己压抑许久的情绪，云悦儿一下就贴上去，紧紧抱住他的手臂。
“……”
看到云悦儿如此激动的反应，感受到手臂传来的柔软触感，张彻之不禁瞥过视线，尽量平复心情。
虽然因为时间很早，所以这边并没有什么人，但两人靠得太紧，始终让人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而在兴奋的情绪释放出来后，云悦儿忽的想起来了什么，说道：
“对了，既然你师父不是这么在乎妖怪还是人类，那可不可以帮一下几只山妖？”
“…山妖？”
“嗯，他们好像受了重伤而没办法活动。”
“………虽然师父确也可能会帮妖怪，但审视的要求是很严格的…而且妖怪一般见到我们就会躲避或者攻击，很少会进行沟通，特别是那些吃过人的妖怪。”
“…他们……应该是没吃过人。”
…如果吃过人的话，应该不会吃烧鸡才对。
“……这个要多接触才可以下结论，妖怪毕竟还是有人类水平的智力，一些吃人的妖怪可能会隐藏自己也不一定，而且最近镇上传闻有妖怪吃人，在这种敏感的时期让他们出来与我们见面，恐怕会很危险。”
“…说的也是，那再等一段时间好了。”
听完张彻之冷静的分析后，云悦儿也发现自己的想法实在太过想当然，所以便自然而然的作罢了。
“……还有一点，今天最好你让他们暂时离开这里，你也是入夜之前记得回到山洞。”
“唉？为什么？”
“不为什么，总之按我说的做。”
“……嗯，我知道了。”
虽然不理解张彻之如此吩咐的目的，但清楚他为人的云悦儿决定无条件地相信他说的话，所以便点头应道。
与此同时，人来人往的菜市场也已经尽在眼前。
这一天的采购工作，正式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