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璃身穿着干练的四品官服，在两位女性禁卫对她进行了身体检查之后，她就干脆地走进了天牢。
这个阴暗潮湿的天牢中只关押有一人，周尚杰就这么坐在了这暗无天日的牢房中，显得相当疲惫，胸膛和背上都有很明显的抓痕。
“确实是你。”杨璃坐到这牢房的边缘，仔细地端详着周尚杰的脸：“这么多年了，怎么混成了现在这样？”
周尚杰只是淡淡地望着她，不置可否地回答道：“你验证完了，可以结束了吗？”
“我的父亲要退了，接下来他所有的政治资源，都会交给我。”杨璃表现出了胜利者的微笑：“当年你就该听我的，留在上京城，兴许还不会落到这般田地。”
在杨璃的视角里，五年前的周尚杰不知道脑袋突然抽了什么风，突然说要去什么南方，这上京城的官也要辞掉不做了。
自己的父亲是朝中的一品大员，杨璃之所以会愿意同周尚杰签订婚约，唯一的原因就是他与皇帝有些私交，仅仅只是这样罢了。
周尚杰本来应该有着光明的前途，但若是他要离开这官运亨通之地，杨璃又凭什么要和他一起去？
“吏部、兵部与督察院已经审核完毕了，女皇在秋后便会签发死刑令。你这死囚有什么事情想问我的，我都回答你。”
周尚杰点了点头：“当年的谣言，是你传的吗？”
在周尚杰动身前往南方之后，杨璃立即开始通过城内的各种渠道传播谣言，大肆宣扬周尚杰是个喜欢作奸犯科的恶人。
“当然是我。”
杨璃脸不红心不跳地当场承认，这一切都是她做的，为了能够保持住自己的清誉。
这个谣言传达到周尚杰耳中的时候，他在南方刚刚建立起新军的训练基地，他不缺皇帝给的钱，只缺读过书的人才。
可这里几乎所有读过书的人都醉心于科举，就是范进中举里的那个状态。
“呵呵，果然是这样。”
周尚杰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他其实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冥冥之中的安排”，那太迷信了，但有些事情真的就这么巧。
他被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谣言启发了，南方这些大族中的女子也会读书写作，若是能够让她们心悦诚服地加入，新军就再也不缺人才了。
周尚杰赶紧让幕僚找一份当地大族贵女的名册给他，他打开这份的名册的第一页，一个独特的名字映入眼帘——双清雅。
“你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杨璃看着在天牢里面露笑容的周尚杰，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个时候他还能笑得出来。
他可是已经要死了，人死了之后，可是什么都不会留下的。
“看看你现在的处境，只能在这阴暗肮脏的死牢里，度过最后的时间了！”
杨璃即将成为隆朝最有权势的大臣之一，她其实不必动怒的，但她却不能接受一个死囚在她的眼前维持着尊严。
周尚杰叹了口气，在他认识杨璃的时候，她还不是现在这样的女人。
“你其实不必那么醉心于权势的。”
杨璃听到周尚杰说的话，不自觉地前进了一步，并用双手握住了天牢的栏杆。
她几乎不敢相信，周尚杰应该哀求自己来救他一命才对，这失败者居然还敢对她说教！？
“权势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
杨璃愤怒地说，她总是在外人前装成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但今天则不需要向任何人伪装自己。
杨璃灵魂之中的恶意不断地释放出来，让她的表情有着些微的扭曲：“从今以后，我会攀过一个又一个高峰，完成你无法想象的成就，在这史书上留下美名。”
金钱，权力和名声，杨璃全部都想要。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可以委身于自己完全看不上的周尚杰，也一样可以毫无顾忌地背叛他。
失去了权势，就会像周尚杰一样不明不白地死去，死在这阴冷潮湿的地牢之中。
“我们不会再见了。”
天牢的重型大门在杨璃的身后缓缓地关闭，她在侍卫的簇拥下离开了天牢。
除了女皇以外，将没有人比杨璃更有权势；而也许总有一天，她会成为全天下最有权势的女人。
洛明月在天牢外亲自微笑着向杨璃道别，然后转身回到了周尚杰的身边。
“下次不要用指甲抓我了。”周尚杰冷着脸说：“杨璃走错了路，但她是很厉害的人，万一被她发现会很麻烦。”
“哎呀？我倒是觉得这很有欺骗性。”
洛明月跪在周尚杰的身边，为他解下镣铐和枷锁，满脸通红地望着他。
这发生的实在是太突然了，洛明月当然也不会想要事先修剪指甲。
“老爷，嫌疑人两只手都要数不过来了，禁卫要抓谁呢？”
洛明月还想要扑到主人的胸膛上去，但看到他有些疲惫的表情，又害怕主人讨厌自己。
她有着身为女奴的自觉，主人不想要，她也只能静静地等待。
“谁也不抓，维持上京城的稳定更重要。”
周尚杰并不知道敌人会做什么，但只要城里不乱，外面的叛军是无论如何攻不进城的。
洛明月拿出衣服里的钥匙，打开了隐藏在天牢之中的暗门，两周前他们就是通过这里，直达林雪吟的内宫。
“你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林雪吟盯着看上去相当疲惫的周尚杰，还有谨慎地跟在周尚杰身后，柔情似水的洛明月。
她都还没有见过林雪吟像这样娇羞的表情！
“没……没有，陛下。”
洛明月修红着脸，甚至想用双手把脸捂住，今天她得到了主人的宠爱，实在是太开心了。
而在下一刻，一声沉闷的爆炸声从远处传来，让林雪吟转头望向了窗外。
上京城的坊市之一，皇宫西南侧的修业坊发生了巨大的爆炸，剧烈的火焰点燃了几栋房屋，在漆黑的夜色中发出了明亮的红色火光。
隆朝的坊市更像是现代的小区，平时并不限制百姓的往来流动，只是深夜会封闭大门来防止贼人的潜入。
而如此严重的火灾已经不可能由坊市内单独解决了，城防军总管谢神音立即下令，立即打开修业坊各个大门疏散百姓，同时调集坊内青壮协同城防军共同控制火势。
这个夜晚注定会非常漫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