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业的心里其实挺苦的，他当然一下就猜到了林雪吟是不想撤军的，揣测上意可是他的强项，这点眼力见没有还怎么当吏部尚书？
问题是林雪吟是位锐意进取的明君，林雪吟不管嘴上怎么说，心里还是想要听实话的。
有什么样的女皇，就会有什么样的臣子，杨业也在一点点学起来，如何做个刚直的大臣。
他一边忍耐着想要和稀泥说好话的本能，硬着头皮说了出来：“陛下，夏收刚刚结束，粮草税赋的转运也已经开始，三座永久性的要塞里面已经收齐了粮食，坚壁清野变得非常容易。”
所谓的坚壁清野，就是把部队缩在城池里避而不战，然后再将村落的百姓撤离，粮食一并带走。
这样的话神之国的部队就不得不依赖本国的后勤，也就是跨越连山把粮食运过来，这会大大增加神之国后勤的压力。
现在粮食已经收进去了，只要把百姓转移就行了，这是顺理成章的抉择。
“还有就是我们吏部有政治上的考量，连山大营的主力部队是打出来的精锐，由连山大营防卫总管柳韶华统领。她在军中的威望极高，是这支部队唯一的掌权者。”
林雪吟点头表示知道了，柳韶华是当初临危受命组建这支军队的人，自然能够服众。
“柳韶华是忠于朝廷的，但这些部队就像她的本钱一样，我很怀疑她能不能接受过高的伤亡。”
杨业自己是个玩弄权术的高手，只不过面对林雪吟这位明君，他没办法玩下去了而已。
若是换位思考一下，他肯定不愿意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压在连山上营不失守上。
而只要不是柳韶华的隆武军全军出动，上营就很容易失守，这只会白白损失贵重的精锐士兵。
“我们无法承受隆武军全军覆没的可能性，若是只靠隆德军这些精锐和这几地的郡卒建立防线，很可能会守不住。”
驻扎在连山大营内的隆武军，是隆朝现存军队中底蕴最深厚的一支野战兵团，它对于隆朝的意义太过于重要了。
隆朝其它大营的野战军当然也会发兵过来，但需要大量的时间修整与行军，是赶不上两军第一波接触的。
杨业其实还给林雪吟留了余地的，要是隆武军两三万人被神之国全灭在连山上营，临时征招过来的郡卒被吓自己崩溃都有可能。
林雪吟知道了形势危急，但她现在并不想急于下结论。
“行了，我知道了。”
杨业如释重负地拱了拱手，他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要是女皇一意孤行，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他知道林雪吟有着守护百姓的愿望，但善良是救不了人的，还可能会让更多的人失去生命。
“我会仔细地思考问题，然后给出答案的。”
……
等到林雪吟回到内宫，就发现只有洛明月接待她，并为她脱下了一身龙袍。
林雪吟转头望了望四周，发现有个麻烦的身影消失了，她也一点都不在乎。
周尚杰那家伙在内宫中来去自如，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出现了。
“自从秦星妍这件事情过后，我开始试图以那些阴谋家的思路去想问题。”
林雪吟是隆朝的女皇，她的身边也渐渐地聚集起一批认真和靠谱的人，而杨业的变化她也一并看在眼里。
任云龙准备了许多年，他选择在秋收结束的时候突然进攻隆朝，不正是希望隆朝顺理成章地进行坚壁清野吗？
不管撤退对隆朝有多少的好处，只要行动被对方预测到了，就有可能成为突破口。
“我总觉得任云龙是在诱导我们执行坚壁清野，但今天朝臣都希望我能撤，所以需要多想想。”
洛明月觉得有些奇怪：“你可是隆朝的女皇，你直接命令他们就行。”
“如果朝廷的大臣们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我当然可以这样做。”
林雪吟的心思有点混乱，她好不容易面对一个万众一心的朝堂，却反而多出了新的烦恼。
“他们提出的意见是有道理的。”
林雪吟不想忽略这些朝臣们的谏言，大家都能看到她的态度。
可一个投她所好站出来反驳程英实的人都没有，这已经很说明问题了，大家都认为撤军是对的。
随后似乎是为了呼应在金銮殿上的万众一心，所有的部门包括督察院都一同联署，提交了接下去围绕撤军的行动方案。
洛明月看着苦恼的林雪吟，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脑袋来鼓励她：“不要考虑这么多，关键是自己怎么想？”
“这个选择一旦出错，就可能会损失好几万的精锐士兵。”
林雪吟如今没有足够的情报，任云龙只能统领一部分的神之国军，大约有三四万精锐战兵。
大家都知道神之国很强，但不知道具体有多强，所以大臣们才都选择更加保守的方案。
“你是隆朝的女皇，在法理上来说隆朝的一切都是您的，您不用有顾虑。”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在洛明月的眼中看来，天下的一切都归于林雪吟，她有权支配隆朝的一切。
林雪吟现在是关心百姓的仁德之君，洛明月觉得这当然是最好的情况；而就算林雪吟有朝一日成为了暴君，只要主人不反对，那她也一样会忠诚于自己的女皇。
“是啊，这样的决定只有我能完成。”
林雪吟感叹道，完全没有理解洛明月话语中的意思。
对于她这样有责任心的女皇来说，肩负着这么多人的性命是一份重担。
但在隆朝中也只有林雪吟，能够承担作出选择的后果。
“我不想再被神之国牵着鼻子走了，让隆武军守住连山防线。”
对于战争方向的决断，这两天就必须要定下。
“好，这才是我想要看到的女皇。”
洛明月愉快地将圣旨拟好，并会以最快的速度交给了吏部与兵部，也不出意料地引起了所有部门的剧烈反弹。
这是林雪吟成为千古明君的必经之路，洛明月心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