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偶像(二)

作者:AshReal 更新时间:2023/5/18 16:39:22 字数:2098

放眼望去,散不尽的赤红。

黑发丽人站在山头,望家乡被霞色遍染,似在流血,似在燃烧,难免心有悲怆生出。她所看见的,与记忆中已不是同一片光景,物非、人亦非;二十多年的时光在这地方刻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而她依然天真愚蠢地期待着,那记忆中的一切仍旧完好,在温柔地等待离乡之人的归还......所谓乡愁,人之常情,难免叫人心想一些不着边际的希望——希望所爱的一切永恒不灭。

哪怕与老人许久不见,再见时却见对方掉了一颗牙,也会使人感叹时间的残酷——黑发丽人从那仿佛熊熊燃烧的光景中,找到了一些标志性建筑,东拼西凑出一副与记忆中相似的景象,最后也只能为无法与家乡共度时光而愧疚不已。

一切都不同了......

在夕阳落尽以前,她要尽快进入了这座城,为此快马加鞭,毫不迟疑。

进城前,有一条颇为宽敞的下山小道,黑发丽人此时正在这条道上,心急如焚地迈进。

“嘿嘿嘿嘿......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

“嗯?”

她走得正急,谁知小道旁冷不丁传来疯癫的呐喊,差点给她绊了一跤!即使停了下来,她也一头雾水。

赤红夕阳下,一个驼背老人拄着拐杖,身披破布似的紫袍,头戴兜帽,只露半张脸,另半张脸尽管看不完整,却隐约能从露出的部分看到溃烂;或许也因为如此,她在荒郊野岭散发着极端的恶臭,引来阵阵苍蝇在周围盘旋。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回来啦!回来啦!回来啦!!回来啦!!!嘎嘎,回来了!回来了哈哈哈哈——”

老人根本无法正常交流,自顾自在那里发癫,看见黑发丽人,像是看见了光,兴奋得手舞足蹈,大笑不止!

“喂,你在说什......!?”

听老人狂笑半晌,黑发丽人才迟迟发现,自己眼前的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因说出不详预言,最终被逐出领土的老巫婆!

“伯爵哟,不管是你们,还是这片地方的人民,大家的理想愿望,都会被你孩子所摧毁”。黑发丽人对这段预言记忆犹新。

“一派胡言!我相信我的孩子,他将成为我们的希望,人民的理想!绝不会是你口中摧毁我们愿望的罪人!士兵——给我把这个胡言乱语的老太婆驱逐出去!你将这番话公之于众试试看!小心被人们的石头砸成肉酱”!

这就是黑发丽人的父亲,那位摩利亚伯爵对老巫婆最后的处理。

对于作恶多端的魔女,人们有向其丢石头的习惯;从结果来看,摩利亚伯爵驱逐了这个老巫婆,等于变相救了她一命,因为当时的人们,已对阿玛迪斯无比信任,认为这位年仅十六岁,便已只身击退魔兽群乃至魔兽潮的少年,终会成为背负他们一切英雄,给家园带来无上的光荣和安宁。

二十多年过去,物非人亦非,可那个老巫婆竟然还活着!

“哈哈哈哈哈哈回来了、回来啦、回来啦!回来啦!!!哈哈哈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

任凭黑发丽人如何大眼小眼地瞪视,老巫婆仍自顾自手舞足蹈着,明明眼中皆是她,却像熟视无睹,围着她跳个不停,蛆虫也随之从破布似的衣袍里抖出。

“嘁......要发疯到什么时候......”

只不过,发疯归发疯,老巫婆终究是个无法侵害任何事物的老人,即使留着不管,也会在荒郊野岭腐烂至死吧。

“哈哈、哈哈、哈哈——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回来!”

老巫婆就这样疯疯癫癫地消失在血色残阳中。

然而,“回来了”......到底是指什么回来了?

黑发丽人孑然于此,眼看夜之帷幕降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她觉得对方是在说她,即阿玛迪斯(黑发丽人)回来了,但神志不清的老巫婆毕竟难以叫人信服,她就没有太当一回事。

转换完心情,她再度前进,终于在太阳完全落下前,回到了她的家乡。

第一印象,是残破。

为什么?因为许多地方都在重修,有进度过半的,也有刚刚开始的,更有甚者根本是残垣断壁......街道同样坑坑洼洼,树木或是被拦腰截断,或是留有大缺口......整个城镇犹如经历了一场灾难,起死回生不及,在落日最后的余光下,一点一滴褪去了血色,诉说着无从遮掩的凄凉。

如今夜色渐深,更显凄凉。

黑发丽人自从入城,一刻不停环顾着四周,时间便随着她所见之物的深入,在她心里刻下一道又一道伤痕。

她知晓,这就是她所爱的故乡。

她明白,这就是她离开之后、二十多年之后的故乡。

她清楚,这就是她不得不接受的,几乎要令她窒息的现实。

环顾这已不同的一切,她的胸口隐隐作痛,只恨自己分身无术,不能既在征讨魔王的前线,又在等待着自己凯旋的后方......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些凸出地表的巨大树根没有蔓延至此,整个领土是越接近这里,巨大树根越少,直到完全没有。

但,这一切都如此残破也是事实。

“妈妈,我们还能活下去吗?魔兽的来袭越来越频繁了,虽然不久之前战士们铲除了魔兽母体和巢穴,但魔兽可以通过各种方式诞生,不限于自母体繁殖。我们......下次还撑得住吗?”

黑发丽人一转头,看到一位母亲带着女儿从店里走出,右手牵着孩子,左手拎着一袋热食,看来是买了晚饭准备回去用餐。

“没事的,阿玛迪斯大人会庇佑我们。”

“可......我们的英雄,不是已经死了吗?”

“阿玛迪斯大人只是不在凡间了而已。他爱着我们,因而就算不在凡间,也一定会在我们谁都不知道的时候,向我们施以援手。也许某一刻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就是阿玛迪斯大人在保护呢!”

“真的吗?”

“真的。亚历山德大人不是常说,要相信他们,更要相信我们的英雄,一定不会对我们撒手不管,定在哪里注视着我们的英勇抵抗。士兵与战士会保护我们,阿玛迪斯大人也会保佑我们,我们还有什么可怕的呢?要支撑下去,我的孩子。因为我们是被光荣的英雄爱着的人民,所以也不能让英雄颜面扫地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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