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在客厅里的对话（还不如说是叶梨深单方面刷好感度和信任度），我和她终于有了单独相处的空间和时间。
在狭小的、拥挤的、我的卧室里。
《101忠狗》背景的窗帘依然拉着，阳光很难照射进来。画面里面一堆大狗幸福地靠在一起，旁边有许许多多的小狗在草丛里、湖泊边、小桥上自由奔跑嬉戏。
我走过去把窗帘略微卷起来了一点点，冬日的暖阳顿时洒满了桌面。
记得以前有篇报告文学，好像是叫《冬日里的红苹果》，我小时候和我老爹一起读的。那里面描写冬天的太阳光隔着窗子照进来，室内的人能感受到阳光温暖，却感受不到外界呼啸的北风。对于一个留恋着美好的大千世界的病人来说，这也是不可多得的幸福。
梨深轻轻抚摸过我的小茶几、我的书桌和书架，抚摸着我转过不知多少次的地球仪、不知开关过多少次的台灯、随意堆砌的书籍、还在待机状态的电脑，甚至包括我吃完了随便乱扔在桌上的压缩饼干盒子和巧克力豆瓶子。阳光铺盖了她半边身体，线条既柔和又刚毅。光影的交错里，她既是天使又是魔鬼。我震惊于这种画面的美感。好像从什么大画家的画里看见过——莫奈？还是雷诺阿？
我很少注意过这样的场景。在过去的岁月里，在那些食堂、教室、实验室的阳光里，我都没有仔细观察、注意过她。相比这些，也许比她快10分钟解出一道数学竞赛二试大题更让我激动。
往事一一浮现在眼前，现在想起来，似乎都有格外的意义。
每次年级统考考试试卷发到我们班上，我总是先跑到讲台上去翻试卷。如果我的分数比她低，就意味着又输了一次赌局，要帮她付掉一整天的食堂饭钱。
周五下午数学竞赛培训，晚上物理竞赛，周六早上化学竞赛。周日下午生物竞赛，以及每天中午计算机竞赛。她是那个能从头到尾在我身旁、和我竞争的那个老对手。
再仔细想想，男生长跑测试的时候，加油鼓劲的队伍里是不是有那个身材矮小到我无法看见的女孩？
下午最后一节课以后空荡荡图书馆里，长长的书架后面，稀里哗啦翻书的那个身影又是谁？
她坐到了我的床上，和我并排坐在一起。
她抚摸着我床单上发黑的血迹。
我把她的手拿开。
她看着我，我看着她，四眼对视。
第一次以这种形式观察她的眼睛。好看的棕褐色瞳孔，在冬日的阳光里闪着光。
是什么光？水光？
“陈雁。”
终于在非公开场合叫对了我的名字啊。
我没有试图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撕裂的音，怕击碎了这和谐美丽的画面。
梨深的面容在我眼前略微模糊了一下，我揉了揉眼睛。
顺从自己的心意吧。
心意......吗？
我伸出手，把她抱在怀里。
她顺从地靠在我的肩膀上，轻轻地说：
“要不，我们去旅游吧，散散心。到很远的地方。到彩虹海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