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裂在加快,灰白色的茧子终于是露出里面的存在,而那又是一团灰白缭绕的光团,就和刚才看到的一样,又不一样。
那光芒渐渐地消散了,让里面的存在冒了头。
它蜷缩着,小小的一团,好像新生的生命一样,在渐散的光芒内静默着。
新生的躯干呈现出一种近乎柔软的莹白,仿佛初绽的花瓣,又或是上好瓷器的胚体。
脆弱的样子,好像一触即碎。
阿尔曼注意到,渐散光芒内的存在背后长着八根支腿,但它们不再具有压迫感,而是更纤细、更接近少年比例的手臂,乖巧地收拢在身侧。
“这家伙,就是之前那个吗?”他呢喃了句,随即发现对方抬起了面孔,那里复眼与人眼的奇异重叠。
第一眼望去,会被那神圣的轮廓攫住。
八根蛛肢如光洁的琉璃,以一种超越凡俗生物的韵律微微起伏,拱卫着中央那具近乎完美的人形躯干。
皮肤下,有柔和的光晕如呼吸般明灭,仿佛内里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被提纯的光。
琪琳雅凝视得久了一些,那辉煌的表象便开始剥落、显露出令人不安的细节。
那琉璃般的肢节,时常发出极其细微的、类似陶瓷摩擦的声响。
不像血肉之躯,更像一件被精心烧制的器物!
她这么总结。
那皮肤下的光,并非稳定流淌,其脉动间存在着难以言喻的、微小的延迟。
有着一股凝滞感。
光芒彻底消散,但不知道是溢散,还是内敛至被其包裹存在的体内。
新生的生命除了八根肢体,还有两双手,也是那么的完美无瑕,类如人的双手般修长。
它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样子,仿佛下一刻就会摔倒。
活动着手指,它就好像是找到了新鲜事物一般,脸上浮现孩童般的笑容。
不过很快,在注意到周围都是人,以及属下后,便收敛了。
“我现在,是和你们一样的存在吗?”
“不,你不是人,但类人。”
是神……
不,它让人感觉到空虚,好像一阵虚幻,宛如海市蜃楼般。
是那么的不现实。
琪琳雅灰红眼底倒映着那个存在,恐怕是伪神,如同风中残影,不应存在的事物。
同时,她还发现,在那新生之物仿若人类的双手间,在它背后那些收拢的肢体末端,无数晶莹的丝线正不受控制地流淌而出。
它们闪烁着微弱而纯净的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
新生的生命反应了过来,“它”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头顶两支短促的角不安地轻颤着,它手忙脚乱地试图将丝线收回。然而这仓促的干预,只带来了更大的混乱。
丝线非但没有缩回,反而以更汹涌的姿态喷薄、增长出现。
慢慢的,那些丝线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丝线如同光流奔涌着,违背重力的束缚,如一道倒悬的银色瀑布自下而上升腾,轻盈地黏附在穹顶般的树洞内壁上。
只是瞬息间,就好像有生命般,自行织成了一张巨大、繁复而搏动着的蛛网。
就在网络成型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波动无声地扫过。
琪琳雅感到脚下传来一阵微弱的悸动,本已枯萎、失去“心跳”的古木,在它那干涸的木质深处,竟开始重新焕发出渺茫的生机。
本来已是结果的腐朽,被逆转,微弱的生命奇迹正在黯淡的脉络中重新流淌。
“这家伙…”
无需任何命令,洞内所有的生物,无论是琪琳雅等人,还是那些原本守护在此的蜘蛛。
他们都在潮水般向树洞外退去,唯有那个始作俑者被留在空旷的树心中央。
它显得更加惊慌了,纤细的肢体徒劳地挥动,试图梳理、阻止,却只是在帮倒忙,让光丝的喷发变得更加狂乱而无序。
很快,那璀璨的丝线便将它自己彻底吞没,包裹成一个不断增生的、巨大的光茧。
紧接着,奇迹再次蜕变。
那汹涌的光流开始与树木融合,如同拥有生命的水流,精准地汇入树身上因为蜘蛛的存在,而出现的空洞。
光芒褪去,丝线本身化作了与周围木质一般无二的材质,完美地填补了所有的空缺,仿佛这棵树终于找回了它失落已久的一部分。
蜘蛛们扎堆在一起,它们仰望家的方向,一时间有些恍惚,明眼人都可以看出它们的失落,以及无助。
琪琳雅蹙眉,看了眼四周,也是无奈了。一时半会儿,可找不到合适的巢穴,暂时只能先这样了。
不过说起来,自己操心这个干嘛?
琪琳雅耸了耸肩,便不去理会,而是看着阿尔曼旁边躺着的图拉夫和普鲁特,而他们两个也是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了。
气息平稳了很多,脸上都没再惨白一片。
忽然,一团光从恢复的树芯中窜了出来,然后很有弹性的在地面上蹦跳,许久才停下。
等那颗球安静下来,琪琳雅等人跟进,发现表面布满了裂痕。
下一刻,一片片碎裂的光四溅,但还没砸到琪琳雅,便如云烟消散。
曾经的大蜘蛛,现在的少年郎,它舒展了下身子,背后收拢的肢体也展开,好像绽放盛开的花朵。
伸了下懒腰,对方的身子骨噼啪作响。
“不好意思各位,实在是太突然了,这能力我没收住。”
它浑身包裹在丝线下,背后的肢体也开始收拢回去。
挠着脑袋,对方一脸的不好意思。
琪琳雅无语,没有理会它在说什么,只是打量眼前的存在,觉得对方状态不是很对劲。
虽然有着身为神的气机,但却好像少了什么,真实的同时很虚无缥缈。
不是琪琳雅开玩笑,神是怎么样的,她还是见到过的,何况对方还把她给关在了遍布亡灵的地方,也是不知道多久。
细细想来,反正有段日子吧。
琪琳雅在心底扫除个把念头,倒也不想说邪神的事情,没有多说什么。
与此同时,曾经的大蜘蛛,现在的类人存在,找上了阿尔曼。
“谢谢你相信我,我很高兴。”
看着抓住自己双手的“人”,面对它的感谢,阿尔曼一阵尴尬的笑。实在是对方的手上不知怎么的,布满了丝线,加上那蛛网很是粘手,好像手已经不是他的一样。
他现在是想要抽开手都不行了,仿佛和对方的五指给连在了一起,只能任由对方摆布。
“还得谢谢你们,让我踏入新的层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