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伊花了点时间，如实向卡尔讲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自始至终，卡尔都在紧紧地盯着罗伊的眼睛，罗伊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回望着父亲表现着自己的坦然。
听完这一切后，卡尔的脸色稍有缓和，用考校的语气问：“你觉得自己做得对么？”
“比起对错，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罗伊不疾不徐地回道。
“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会那么做。”
罗伊可以肯定，那时雷安确实想对艾莉丝动粗，在率先动手这件事他没有丝毫后悔。
“但是，我也确实给父亲添了麻烦。”说到这里，罗伊叹了口气：“今天是雷蒙德叔叔的生日晚宴，这件事终归还是给父亲蒙羞了。”
“我愿意接受父亲的责罚。”
似乎没料想到罗伊这番回答，卡尔微微睁大眼睛，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丝弧度，却又很快被压了回去。
一旁的艾莉丝见罗伊要受罚，顿时站了出来，解释道：“主人是为了我才出手的，要责罚的话，也是该责罚我才对！”
“不，你没做错任何事。”卡尔向艾莉丝摆了摆手，重新看向罗伊，突然说起了题外话。
“作为一个贵族，应该时刻保持矜持，体面，礼节，不应该为个人感情而冲动。”
“但作为一个男人，保护所珍视的人天经地义。如果连珍视之人的安危都不在乎，那不叫理性理智，那叫冷漠无情。”
艾莉丝呆呆地眨着眼睛，显然没听懂卡尔的话中之意。
“父亲是说，我作为贵族做了错事，作为男人，却并没有做错？”罗伊思索片刻后，不由一阵暗喜。
他就知道老爹是个讲情理的人。
卡尔闻言，一阵笑而不语。
矜持，体面，礼节，政治权衡与贵族脸面，这些表面上的东西想要随时都可以装出来。
可那又如何？当年的开国贵族都是军武出身，哪个不是满口粗鄙之语，在鲜血与泥浆打过滚的？真正重要的，永远是一个人面对危机时的抉择。
抉择，透漏着人性。
如果罗伊那时候没有出手，而是选择先行撤回来搬救兵，或许能让这件事以体面，优雅的气氛结束。
或许那会是一个完美的贵族。却只会让卡尔寒心。
罗伊今日所为，才是卡尔所认同的，一个真正的男人该有的抉择。
而且他还打赢了。
粗鄙的行为丢了贵族的脸面，但艾恩布拉德家祖上那帮莽夫若真知道这件事，只怕会夸奖罗伊打得好打得妙。
当然，周围这么多人看着，表面上的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
“罗伊，不管怎么说打人是不对的，一会我要罚你禁闭，不许你再参加舞会了。”
“如父亲所愿。”
“剩下的就不用担心了，雷蒙德不会为难你的。”
艾莉丝垮起一张小脸，为自家主人一阵忿忿不平。
但罗伊闻言，却已经在心里鼓起了掌。
说是禁闭，其实这也是卡尔保护他，免得再落到风口浪尖之中。何况这一身礼服被弄得破破烂烂，罗伊也没心情继续参加宴会了。
家长们得知事件真相后，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
按照贵族的规矩，先动手的罗伊本该是理亏受罚的那一方，尤其罗伊还动手打了一堆人，算是触了不少霉头。
但卡尔和雷蒙德可是过命的交情，两人又都足够通情达理，最终这件事以双方各退一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方案告终。
罗伊对此早就有所预料，反正雷安吃够了苦头，一时半会是不敢再跳脸了。
“好了，你们握个手，道个歉，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对不起，我不该动手的。”罗伊挺直身形，颇有风度地伸出了手。
“你.......！”
到现在还直不起腰，合不拢腿的雷安，显然没有罗伊的好心态，憋了一会后，最终还是瞪者老雷蒙德叫起来。
“我不服！凭什么？父亲，你宁可帮一个外人，也不帮自己亲儿子么？！”
恬噪的狂吠打破了来之不易的宁静，老雷蒙德终于忍无可忍，向卫兵们下令：“够了！把他给我拖下去！”
“没我的命令，不许把他放出来！”
士兵们拖一条癞皮狗一样，三两下就将其拖下了场，夜色终于归于安宁。
“惹出这档子事实在抱歉，罗伊，叔叔对不住啊。”
“不不，我才是，抱歉搞砸了叔叔的生日晚宴。”
贵族间讲究的就是个人情世故，何况试图伤害艾莉丝的又不是老雷蒙德，罗伊不介意为他保留应有的礼貌。
同时老雷蒙德亲自道歉对于其他贵族也是一个信号。
雷蒙德家丝毫不打算与艾恩布拉德家交恶。
贵族间斗殴最难看的情况往往会牵扯到家族间的斗争，上升到家族，理亏与否，双方都会想尽办法互相找茬争取利益。
如今有了老雷蒙德和罗伊的这番互相谅解，其他贵族自然不敢借题发挥了。毕竟连此事的中心，雷蒙德家都不再计较这件事，其他家族又好意思计较呢？
唯一让罗伊追究的，是那个试图伤害艾莉丝的壮汉。
艾莉丝的安危是罗伊绝不可妥协的底线。
“艾莉丝是我的贴身女仆，贴身女仆在律法上享有等同于贵族的权利，是我艾恩布拉德家的一员。我要求伤害艾莉丝的人付出他应有的代价。”
那壮少爷叫克莱格，不过是一个小小子爵家的小儿子，他的父母面对罗伊的要求丝毫不敢怠慢，当众将克莱格剥夺了继承权并逐出家族，并给罗伊一阵赔礼道歉。
这甚至有点超出罗伊的预期。恐怕克莱格本身也是个不受家人待见恶少，正好被借机踢了出去。
这一切都是在克莱格昏迷中进行的。
等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一切，沦为平民，应该会很惊喜吧？
活该。
谁叫这混蛋伤害我家艾莉丝呢？
与雷安的斗殴告一段落，被打断的生日晚宴重新继续。
罗伊则乖乖关起了禁闭。
说是禁闭，却也是豪华的单人客房，坐在天鹅绒的大软床上，还有侍者送来的满满一桌的精美菜肴，甚至还带了瓶档次不低的红酒。
贵族的自助晚宴是不错，可到底还是坐下来吃饭最舒坦嘛！
这禁闭，关得老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