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班主听到这番话先是一愣，眼珠子转个不停，好久才稳住，颜容大悦。只见他一边笑着又提茶壶为叶成续杯。
“好，好啊！高人深藏不露，老身自叹不如，佩服，佩服！”
“诶，黄班主言重了。班主一身浩然之气，亦是大辩若讷。贫道不过几句拙见，望班主海涵。”
叶成与这位黄班主又开始了商业互吹，马屁拍得好生响亮。
妹妹都听不下去了，向叶成摆个鬼脸。
不过此番话说确实很有效果，这几句对话下来，真是说得黄班主心痒痒。随后再给叶成满上。
“叶道长是有真本事之人。不像那几位小生，都要气死个人咧。哎，不谈这个。咱们先谈谈正事。”说着，黄班主叫下人端来檀木盒，盒中摆放着几贯铜钱。
“这是首金，望道长笑纳。事成以后，尾款也将如数交付。”说着，班主便开始向叶成详细介绍起他的委托。
他说，他的这个戏班子刚刚成立，按照行业规矩，新建立的戏班需去祭拜老郎神，随后再行一系列事务，十分繁琐。他对这方面的事了解并不很深，怕哪个环节出错，怒了神仙，所以想请懂行的大师来给他把把关。
他认为自己找对人了，并说，有叶道长在，定然会高枕无忧。
叶成笑了笑，不过没有给出肯定答复。
满口绝对固然能最快说服东家，但世事无常，人事难料，卜卦推演的结果尚且会有差错，更何况请神一事？
所以，叶成是这么对黄班主说的，他说：“常言道，福祸相依，物极必反。故万不得轻视自满，否则盛极必衰。”
黄班主却笑着说，只是叶成自谦的话罢了，他这就给安排住所，选个合适的日子，一同去拜拜那位老郎神。
此事就这么谈妥了。
黄班主出手阔绰，给叶成安排了间天字号上房。这上房当真豪华，家具乃红木檀香，屏风绣了流云飞花，香炉上紫韵赋穹宇。那床榻上放了一床丝绸被，指尖划过丝滑透底。
妹妹哗然一声，眼冒金光，唰的一声飞扑去了床上，然后侧身撑头，小手连拍空床塌，眯着水灵的眼睛，仿佛在说：“哥，快上床！”
叶成笑了笑，将手头的木箱靠去一边，走上前去坐到了床沿上。而妹妹打挺起身，两手从叶成肩膀处穿过，轻轻搂住叶成脖颈。
“呼~”
随后，便见她恶作剧般，在叶成耳边吐息。
“戏班，老郎神…之后有得忙了。”叶成并未在意这些，只是呢喃自语着，话毕，又叹出一口气。
“唔……老哥就光想着这些吗？”
“祭拜老郎神所需流程复杂而繁琐，若不把一切安排妥当，可就会害了整个戏班的人。人都怕无妄之灾，倘若因此记恨于我，化成了冤魂，对我来说也是相当的麻烦。”
“……”
“不然我还能考虑什么？”
“……”
“总不能是你吧？”
“……行吧。那哥哥可以认真~仔细的想哦~顺带想想你的~好师姐~”
妹妹笑的灿烂，搂住叶成脖子的胳膊越来越紧，差点把他勒个半死。
………
“咚——”
钟声响起，深山道观云雾依旧。
三清大堂内，道长作揖起身，高功为二狗戴冠。
自此以后，二狗正式成为道门弟子。
依照道门的规矩，新入的弟子资历尚浅，且尚未成年者，皆不会视为道士，而要以童子自居。故二狗乃，观成童子是也。
对二狗来说，何种称呼对他而言都是无所谓的。或许他的心早就死了，丢掉了感情。
那怕仪式再庄重，他也只是呆呆望向天花板，一言不发。
出家科仪已然完毕，负责的道长们走了，只留下一位高功走至附近向那位，道名为玉琼的道士嘱托道：
“观成童子手脚不便，玉琼，今后由你与玉京一同照顾这位新入门的小师弟，要好生待他。”
“弟子领命。”
玉琼颔首低眉回应，高功满意的点头，随后一扬拂尘，转身离去。
云履踢嗒声渐行渐远，玉琼转身低头看去躺板上手脚寸断的二狗。
此时，二狗方才注意到这位道人。
这位道人，一身青衫长袖，头戴方巾，秀眉如柳，明眸似琉璃。飘逸有风骨，又不失一份女侠气。
玉琼神色未有太大的变化，行至二狗身边，弯腰伸手，分别穿过其腰与背，就这样将二狗抱起来，缓步走出大堂。
她自是要带二狗去弟子居所，不过走下石阶时，遇到了那位叫玉京的道家弟子。
这位名叫玉京的道人，与玉琼有几分神似，眉眼几乎无异，兴许是龙凤胎。
“小师弟为何手脚皆断？师父带其上山前，山下可发生了何事？”在玉琼抱着二狗前去居所时，玉京跟在身边询问道。
而玉琼闻言，沉默地摇着头。
“师叔未与你提及过吗？出家时亦未解释？”玉京继续询问。
“……师叔只是嘱托我们照看好他。”半响后，玉琼以平淡语气回答道，似对二狗手脚一事不甚关心。
但玉京却觉得奇怪，嘴里还嘟囔起来。
“怪事。先前听大师兄说，洞天派的师伯祖出山了，去了山下有一阵子，亦不知干了何事。就连师父都被惊动。这回他老人家下山去，还带了个残疾娃子回来。你说，会不会与这位小师弟有关？”
“……”玉琼没有说话。
“哎，好吧。姐姐你总是这样，不喜欢说话。也罢，大人物的事，也不是我们弟子该关心的。大概，师父有他自己的考量吧。”玉京无奈摇着头。
两人的对话，自是被二狗听见。
下山…道人，仙家…
二狗觉得，自己真的是病了。
本是天大的仇怨，可不知为何，他感知不到自己的感情了。
不管何事，不管何人，心仿佛已经变成了一块石头，死沉沉的。
成仙……仙人……我，也变成了仙人吗？不……那个仪式，并没有完成吧…
“哥……”
一道声音忽而闪回，此时，温暖的手轻轻覆在他额头。这是细腻又温热的触感，在冰冷额头上滑动，扶去灰尘，留有余温。
这是……
不知不觉间，他们来到了门派给二狗安排的住所处。这是一间许久未有人住的厢房，内部杂乱不堪。
玉京与玉琼将二狗安置好后，便开始帮助他打理这个满是灰尘的房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