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昏暗狭窄的库房，四面是墙，只有一门一窗，狭小的窗口透进来一缕微弱的光线。
泥灰的墙壁上布满斑驳零碎的墙皮，潮湿的泥土地面坑洼不平，角落里胡乱铺了一层乱蓬蓬的茅草。身上拴住冰寒的铁链子，手脚皆被束住，扣在禁闭室中。
他如今就似一个需被控制的危险份子，或是一个癫病患者。但是相比起人身被禁锢的自由，他，如今的精神更加受到折磨。
到底为何会如此呢，如此反常的环境，却将一切演绎的如此真实。
叮叮咚咚锁链相撞，只有在眼前缓慢偏移的手，轻轻拿捏着扑在身下的发霉草杆。
假的…谎言…
哪怕此地再如何真实，终究不过是个幻境……
可自己要如何解开这假象呢？为什么？为什么！
以往这个时候，妹妹会及时将自己唤醒才对啊！
口中念叨着，精神世界里两道奇怪的身形在交错着，透过窗外微微洒下的斑点，隐隐看见树的影子。
树影摇曳着，变成了无数次张牙舞爪的怪虫。
很快，门外传来一声轻微响动。绸缎摩擦出轻微声响，一股幽香隐隐没入鼻息时，便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
“观成，饿了吗？我给你带了点吃的来。”玉琼师姐端着竹筐过来，将那有些破旧的房门推开，随后从中取出米饭与菜。
“我喂你吃点。哼哼，就像以前那样。”师姐露出较好的笑容，饭食推到眼前以后，便颇有耐心的为他搅拌饭食。
当初二狗手脚寸断时，师姐也是这么照顾他的。
哪怕心中再如何抵触，可是回忆之中一举一动的每一个细节，又是如何做到如此还原的？
为什么？为什么……不该对我这么温柔啊。
“怎么了？观成，好好休息一会儿吧。分不清楚也没关系，我会陪着你的。”
菜式已经搅拌成了诱人的模样，饱满的米粒浸没在浓汤中，蔬菜与肉相互交错，而后被铁勺子连同一起挖上前来。
“……”叶成闭着眼睛，并没有张嘴接它，只是原地踌躇片刻，才说，
“你知道吗…在我的记忆里，其实你已经死了…”
此话落下，玉琼师姐稍微一愣，而后又冲他笑了笑道：“是吗？那…我是怎么死的呢？”
“……被…玉京杀死的…那个白眉老道！”
“咚咚咚…”
此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那位白眉道人穿着一袭青衫长衣缓步走到了二人身后。
“玉琼，你先退下吧。”白眉道人如此说道。
“……”玉琼闻言似还有些犹豫。
“怎么，师父的话都不听了？”
“是。”玉琼轻点头，又多看了一眼叶成，随后缓身离去。
叶成见着这白眉道人，面色低沉起来，颇有几分戾气。
“你究竟想干什么？”叶成沉声质问他道。
“为师不是早与你说过吗？这都是你成仙的必经之路。斩不下三尸，又谈何羽化登仙呢？”
“杀死你无畏的“叶成”幻想吧，二狗，做回真正的你。”
“我去你狗娘养的！无非就是想逼我自杀罢了！你这个幻境还有何种手段？都使出来吧！我才不会上当！哈哈哈哈哈！”
叶成大声嘶吼起来，见到这白眉道人心中尽是窝火。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目的吗？错了！错了！你不过是觊觎我的妹妹罢了！为别人成仙？狗屁！”
“你不是想吃掉我吗？你不是把我当成药引子吗？哈哈哈哈！道貌岸然的蠢货！”
“来啊，来啊！倘若当初没能彻底杀掉你，不如今日就来做个了断！”
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呐喊，迷茫而压抑的精神在此刻爆发了，锁链铮铮作响，眼目中的一切血红一片。此时才能看见眼前的云雾，看见云雾之中模糊的身影。
他嘶吼着，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嘲讽的笑，喉舌振动唾液飞溅，要将眼前这笑面虎骂的狗血淋头。
然而，那白眉道人眼神反而怜悯起来，却只道出这一句话：
“我为何要这般做呢？”
“为何？好一个为何。”
这愤怒不已的话语，一字一句的吐出来，眸子看向这道人的一切，恍若在眼前扭曲成了长满虫须的怪物。
感受到了，感受到了。
他看到了妹妹，看到了妹妹在向他招手，就在云雾里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假的，都是假的！
休想再骗我！！！
颠簸颤动，束在他身上的锁链发出金属的悲鸣。他耳畔仿佛听到了笑声，是妹妹在笑……
如此疯狂的笑，笑啊笑…在喉咙之中鼓动着，身上仿佛涌现起了澎湃的力量。叮叮当当火花迸射，锁链一条一条被崩开，这幽暗的房屋很快腐朽了下去。从这层糜烂之中，冒出肿瘤般的卵。
看吧，看吧！显出原形了，终于显出原形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砰！”
疯狂的笑声之下，半个道院都被拉入了仙气浩渺的云雾之中。那白眉老道目光一凝，且在下一个瞬间，黑影便已袭杀至其面前。
那几乎由云雾凝聚成的怪爪疯狂向这道人发起攻击。
“死！去死！！”
无可抵御的力量一路将其推向远处，压在那偌大日冕上，几乎要听那血肉飞溅之声。
“观成！”
他耳畔听到了师姐的声音，急促向这边奔来。
但是，哪里管她…
都是！
然而，在余光间突然发现向自己跑来的师姐变了一副模样，身材更矮小，双眼灵动。
…小萱？
陈小萱？
道院消失了，一切又回到了山林之中。太阳光洒下的树林间的倒影，交错在四面八方。被自己掐住的白眉道人也消失了。
只有身上缭绕的白雾尚且存在……
“你为何会出现在这？”
“师父你已经快两天没回……我担心你才…”
“够了！休想再骗我了！”
这一刻，叶成几乎以全速冲去其面前，将其死死抵在树干之上。
“你也是假的吧！拙劣的招数！”
手上木剑高高举起，那一剑便向的她面门刺……顿在了半空中。
陈小萱看着叶成，眼眸中没有败露的恐惧，只有担心与关切……
为什么…你们都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
啊！！！！
“噗——”
叶成瞳目逐渐收缩，眼眸中看着她的身体被贯穿了。鲜血迸射出去，泼洒了全身。
“观…成…”
玉琼师姐身躯缓缓倒下，身上全是剑，刺入了她的身体……
眸子黯淡羸弱下去，溢着鲜血的嘴巴颤动着说：“观成…分不清也没关系…我会陪着你的……”
娇躯滑落，倒在了道院的土地上。
弟子们念着咒语，无数飞剑再次向他袭来。
他站在道院中央，成为众矢之的。
“二狗，感觉如何啊？”白眉道人如是说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