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蓝之境·第二十四话
战场。
在记忆里早已模糊，但又是如此熟悉的地方。
空气之中弥漫着的血腥味，明明是闷热的夏日，风却冷得刺骨。血色之中，一束阳光穿过头顶厚重的云层，照亮在龙血的滋养之下生长而出的草地。
草地，让脚下的泥土变得蓬松而柔软，四周的呐喊声，惨叫声，还有各种武器、魔法发出的声响，依旧，如此的吵闹。
对，吵闹。
主动选择了忘记了我，也许没有资格评论什么。只是当不愿面对的记忆完全苏醒，那些曾经在眼前鲜活过，活跃过的身影，还有那道虹光——就像此刻漫天飞雪之下，那束阳光投下的模糊彩虹。
原来，站在魔族的角度上去体会这件事，是这样的感觉。
生命，在此地化为一朵朵鲜红的花朵，绽放了，又凋谢了。
不知怎么的，想起了走在我的跟前却又回头看着我的艾瑞琳娜，显然在生命天使看来，生命的诞生与消亡都有着别种的意义。
人，究竟为何而活着呢？
眨了眨眼睛，我低头看向了随着巨龙倒地而坠落在地的一名小女孩。她有着一头紫色的双马尾，额头之上带着一枚镶嵌红宝石的头冠，身穿着棉质的披肩，手里拿着一把金色的长杖。乍一看，仿佛是一名普通的人类女孩，但她圆润的脸颊两侧长而尖的耳朵告诉我，她是一位精灵。
站在魔族一方的精灵么，果然在这个时代也依旧存在。
此时，她仿佛刚刚才从蹂躏战场的巨龙被瞬杀的震惊之中苏醒过来，咬着牙举起了手里的长杖直指着我：“什么人？！”
双翼，掀起一阵幽风，吹拂脚下的草地。看着一面举着长杖面对着我，一面又不断向身后爬着后退的女孩，她满脸惊恐地看着我，我只是淡淡地说着：“我看上去，像是‘人’吗？”
女孩很快反应了过来，她愣愣地打量着我。黑色的双翼，银白色的长发，头顶红色的光环：“黑翼……不，天使？……”
接着，她扔掉了手里的长杖，头也不回地飞向了远方。
什么啊。
天使，是这么可怕的存在吗？
400多年前，我曾带领勇者带领人类的大军几乎灭绝魔族，看样子即便有着同为天使的维卡莉亚的协助，他们对于天使依旧有着刻在骨子里的畏惧。
自然，就和人类憎恨魔族一般，他们对人类也有着刻骨铭心的憎恶。
结果，我并没有为这个世界带来和平，也并没有拯救这个处于末世之中的世界。反而，制造了宛如深渊一般的恐惧，宛如火山一般的愤怒。
某种程度上，身为创造天使的我，确实毁灭了这个世界的曾经。
“啊！——”
【当！】沉重的武器碰撞声，一名人类士兵被击飞到了我的面前。手里的双手剑已经折断，胸口的铠甲已经破碎，却依旧不忘从腰间拔出手枪向着远方射击，直到从口中吐出一团鲜血，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呆呆看着阴沉的，飞雪的天空。
明明是盛夏，天气却冷得刺骨。能造成这种规模的现象的并不是三眼巨龙，而是另一个存在，一个人类绝对无法战胜的存在，就像当年的魔族有着一个绝对无法战胜的对手。
一道淡绿色的光包裹了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等死的士兵的身体，随后他胸前流淌的鲜血竟然流回了他的身体之中，伤口也愈合了起来。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他缓缓从地上又爬了起来，似乎依旧还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握了握双拳。然后注意到了缓缓走来的我，呆呆的，看着我。
“天使……”
此刻他的眼里依然带着些许对天使的惧怕，眼见我的到来，他本能的伸出双手护住了自己。随后又在见我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淡然经过之后缓缓地，把手臂放了下去，愣在了原地。
风吹过我的裙摆，不远处一队士兵配合着与一名拥有四个手臂的巨人对抗着。巨人的铁拳砸在前排持盾的士兵的盾牌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接着就连后排持枪攻击和手持长矛的士兵都被巨人整个掀飞了出去。
巨人的另一侧，一名身穿银色铠甲，身披白色披风的少年手里拿着金柄的长剑与巨人对峙。另一旁的精灵小姐姐手握匕首等待着攻击的时机，身后，肩抗火箭炮的强壮男子在巨人的胸口投下了一束红光，在另一侧一名带着魔女帽的小女孩的魔法配合之下，飞弹和魔法弹向着巨人奔袭而去。
他们其实配合的很好，只是在绝对的力量之下，一切都显得软弱无力。
魔法弹被巨人用手臂上的臂铠挡开，而飞弹则在巨人的铁拳之下一发发爆炸；持剑的少年向着巨人的腿砍了下去，虽然命中但也只是造成了普通的皮肉伤，巨人咬了一下牙，一脚把他踢飞了出去。最后，精灵小姐姐在跃起的瞬间被巨人身后的一只手臂紧紧握住，在那几乎和她的人一般大的手掌之中痛苦地挣扎。
“希丝！”当她的同伴意识过来的时候，在【咯吱咯吱】的骨头断裂声中，精灵小姐姐的嘴角渗出了一丝鲜血，不过，她依旧在努力着，努力挣脱，努力活下去。
电光，在我的手臂之上擦过。一列金属碎片在我的翅膀下拼合成为一队引擎，剩下的金属片则漂浮在我的身旁，接着，汇聚在我的手臂之上拼合成为了6枚三棱柱形状的浮游炮。
狂风在耳边呼啸而过，下一个瞬间，手臂之上的红光随着我的手臂摆动在巨人的眼前一闪，接着，他抓住了希丝的手臂被整个截断，砸在了地上。
“……”
嘴巴上固定着金属铠甲的巨人眼中的诧异仅仅只是持续了一瞬间，他后退了一步。随后他用双手护住了自己的头和脖子，背后剩下的一只手臂从身旁抄起了一把巨斧，紧盯着我，严阵以待。
空气，仿佛凝固，似乎发现了形势不对，一队魔族士兵赶了过来。他们立刻将我们团团围了起来，前排的士兵由兽人组成，兽人用强壮的身体和手里门板大小的盾牌构筑出了一面盾墙，盾墙的中央，只剩3只手臂的四臂巨人深深吸了一口气。
魔将么。
我这样想着，把我们围起来是担心我会突入到魔族的阵线之中吧。
空中，飞龙飞过。和蒂斯米娅所推演的那样，骑着飞龙的魔法师靠着飞行能力和机动性对地面实施着一轮又一轮的轰炸，几乎把前线的所有人类士兵都逼入了战壕之中无法动弹。爆炸的声响和一团又一团的烟尘之中，巨人直面着这个身高甚至都不及他的小腿长的小女孩，气氛变得无比的紧张。
“天使。”僵持了一会，身后的尤利恩和巨人不约而同的发出了自言自语的声音。
回头看了一眼还不成熟的勇者，他的同伴正在抢救重伤的希丝。就这么一错神的功夫，巨人脚踏狂风逼近了我的跟前，拳风几乎贴着我的脸从我的身边擦身而过。
眨了眨眼睛，我把视线从勇者一行的身上挪了开，正准备伸出手，却看到巨人的胸口，一个眼睛形状的宝石吊坠闪闪发光。
接着，六束红光在巨人的跟前旋转而过画出了一道圆，巨人的一个手臂直直落在了同样被红光烧出了一条缝隙的地面之上。
巨人再次后退，这一刻他感到更加惊讶。而再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浮游炮在我的手掌前汇聚在了一起，组合成了一口炮管，直指着他的脑袋。
“你似乎认为天使很依赖魔法，对于擅长物理攻击的你来说，刚刚好？”
我的嘴中说出了天使的语言，这种语言包含了世间所有的语言，听到我说话的巨人沉默了一下，用残存的左手和身后的右手合在一起，抱拳说着：“抱歉，天使大人，是鄙人傲慢了，请原谅鄙人的无知，我只不过是一届山野粗人，没有什么见识。”
放下了手臂，我说着：“你只需告诉我魔王的位置就好，我无意伤害任何人，我是来终结这场战争的。”
听我这么说，巨人首先是考虑了一下，接着重新摆好了迎战的架势，只是这么回应：“抱歉，天使大人，恕难从命，我会战斗至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