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年前，传说中的英雄。
那是指，爱华吗？
视线绕过茶杯的边缘看着安洁丽丝的那双眼睛，她的眼睛直视着我，她是在很认真的和我讨论这个问题。
放下了茶杯，我只是浅浅的舒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说着：“问这个问题，是单纯的为了培养具有英雄气魄英雄能力的勇者，还是为了改变世界呢？”
“诶？”这个问题安洁丽丝似乎没有想过，她只是看着我，从我的眼神之中也读到了我是在认真的询问这个问题，于是她沉默了许久，这才说着，“两者，都有吧。”
“两者都有么……”想了想，我这么说着，“勇者确实拥有者无限的潜能，ta可以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也可以成为一个时代的英雄，甚至拥有着击败魔王，一骑当千的可能。
“也许对于勇者来说，哪怕是改变世界这个宏大的愿景也是可以实现的吧。
“只是，到了那一刻，你又是否能保持自己的本心，不会迷茫呢？
“有一个结论可以提前和你说明，灭尽魔族，并不能改变这个世界。”
“……”我的话，仿佛说到了安洁丽丝的心坎上。其实站在她的立场上也不难理解，常年位于战场亲眼目睹生死的她，能放下仇恨和魔族和平对话就已经是做出了巨大的牺牲了。
听我这么说，安洁丽丝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然后……
沉默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
“这样啊。”许久之后，安洁丽丝又仿佛释然了，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我，明白了。
“当年培养出传说中的英雄的，就是雨霖大人自己吧。”
我，并没有回答安洁丽丝，而是依旧看着她。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我们都很渺小。无论你是某个地方的贵族，还是整个军队的统帅，甚至是一国的国王，没有了你，这个世界依旧照常运转。
人类，是旧世界的遗存而魔族是新世界中自然产生的产物，无论没有了其中的哪一方，戴达尔忒也依旧在宇宙之中飘荡，伊甸也依旧在遥远的彼方闪耀。
也许，作为天使用带着喜恶的目光去看待这个世界本就是不对的。但是喜恶这种情绪，是母亲赐予我的，天生的礼物。也许由喜恶而产生的正义不过是一种虚假的感情，就像站在人类这一方的我和站在魔族那一方的维卡莉亚，这种感情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公平与正义，是虚假的存在。
但是，这份由真实的感情而产生的虚假，哪怕虚伪，又为何不能存在于内心的深处被珍藏起来呢？
所谓的活着，不就是如此吗？
“如果你想好了，确定要接受这附重担，单纯的从战斗力上来说培养出传说级别的勇者，说来也并不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这么说着，我轻泯了一口杯中酸甜的红茶。
再次沉默了许久，安洁丽丝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迎着湖畔吹来的微风，风中带着几分淡淡的荷叶香气，她用温和的声音说着：“这样。
“也就是说，哪怕没有天使的亲自引导，培养出战力超群的勇者也并不是不可能的……是吗？”
“嗯。”点了点头，我双手捧着茶杯，把手放在了桌上，“具体的，其实我也不太明白，我还并没有完全搞清楚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我需要做什么，勇者又究竟是因何而来。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哪怕是自然在这个世界诞生的勇者，譬如学院的偶像，已经牺牲的勇者尤利恩。哪怕刚遇到他的时候，他还不过是比普通人要稍微强上那么一点点的一只雏鸟。但毫无疑问，他也是不折不扣的勇者，最终，也成就了勇者。
“勇者真的需要天使的召唤，天使的引导，天使的加护吗？
“我想在如今的这个时代，即便一无所有，勇者，也依旧是勇者。”
停顿了一会，见安洁丽丝没有搭话只是在认真地听着，我继续说着：“400年前，从伊甸降临在伊普西斯的我只知道召唤勇者，拯救世界，这是一个看上去很宏大的目标，而我的目光尚显浅短。
“我甚至根本就没有想过所谓的勇者究竟是怎样的存在，最终，甚至连这个世界究竟面对着怎样的危机，我又该如何拯救世界都没有弄明白。
“再次睁开眼时，我已身处深埋在沙漠之中数百年的遗迹之中，第一个见到的人，正是你们的勇者，尤利恩。
“说来讽刺，在失去意识之前，我最后一个见到的人——也是勇者，但我，却已经拯救不了她。
“我到底是因何而存在，又该前往何方？爬出遗迹看到一望无垠的沙漠，无边无际的天空的时候，哪怕是天使，也会感叹自己的渺小和软弱。
“我，真的拥有引导勇者成为勇者的领路人的资格吗？
“如果我拥有这样的资格的话，是不是，其实谁都可以？”
自然，面对我的疑问，安洁丽丝无法作答。在她看来我是神圣，近在眼前又远在云端的天使，可望而不可及的伟大存在，翻掌之间，就连天地都会改变。
她也许能理解我的迷茫，但是却无法理解我为何会迷茫，或许，有一天，她能做的比我更好。
通过他们认为的“圣物”召唤而来的勇者，就算还不清楚其中的缘由，在他们看来也依旧是通过与天使的关联而完成召唤。拥有着超越人类的潜质的勇者，区区凡人，真的能好好培养他成长，成就自我吗？
其实，我们有着相同的迷茫，相同的疑问。
电光，从放在我身旁的金属箱中漏出，将桌上的两个盘子变成了一块平板模样的设备。打开这块平板，自身并不发光的墨水屏上，进度条闪动。文字，在屏幕上变换着，又带着仿佛写在纸上的一种特殊的感觉。这是我喜欢电纸书这种设备的原因，但那，是我曾经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类，生活在普通的世界里，作为林雨霖时的事情了。
随着进度条走完，我把电纸书递给了安洁丽丝，说着：“这个设备里记录了一些当年我训练勇者时曾用过的方法，还有当年我们讨伐过的各种敌人的详细数据与介绍。
“勇者，天生就拥有着过人的天赋和无穷的潜力，只要你愿意去相信，勇者就会为你实现理想。
“硬要说起来的话，你们的勇者缺乏的并不是和其他国家的勇者的对抗，这种方式虽然可以让他们更加清晰地认识自己，放下自己的傲慢，在心中产生拥有一个对手的情绪，但这还远远不够。
“也许你认为400年前传说中的勇者依靠的是天使的加护，过人的天赋。
“但其实，她面对过无数次的生死，又无数次跨越自己的极限。
“她，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要努力。
“努力，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勇者。
“如果想要培养这样一个勇者，就请相信，无论是谁都拥有着跨越生死，超越极限的潜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