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受克制，血色神官也是远征军的王牌，不能让他们在这时损失太多。
即便损失不多，曾经在士兵眼里近乎无敌的血色神官被魔族轻松打败——这也绝对会大大打击士气。
可……即便我下令再快，号角吹得再急，也来不及了。
那名血色神官被劈成两半之时，塔拉军防线里便传来一阵连远在观察塔上的我都能听到的惊呼，紧接着，原本严整的阵容出现多处不稳，还没等士兵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吼哦——！”对面的魔族已然发起冲锋呼号。
虽然时机很好，但阵地未准备充分，队伍渡河不到三分之一便发动冲锋？！
魔族构筑阵地也是幌子？！
塔拉军麻烦了！
“命令库斯科，旧塔耶克军出动，快去支援！”霍尔将军当机立断。
“命令克丽丝，快速集结城内部队！”达克西姆将军也跟着发令，“全体动员！城里士兵全调动起来！——罗克塔尔伯爵你的集训的地龙骑士团，还有北城外的远征军主力，是不是也该准备了？”
“……”虽然我很庆幸身边有这两名身经百战的将军，但，面对达克西姆将军的询问，我还是摇了摇头。
若能的话我也想，可——我的地龙骑士团刚被调走，远征军主力也有一半被我偷偷安排去了别的地方。
“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见我没同意，兰纳特罗也忍不住开始劝说，“前线溃退，即便是小规模局部战斗，也可能转变为……”
“纳斯卓堡，有动静了！”扎希卡突然打断了他。
就像我预计魔族会两路夹击那样，右路魔族冲锋开始后不久，左面龙鳞山上的纳斯卓堡升起密密麻麻的有翼魔族，飞过褐尾龙河，一齐向造船厂飞来！
“命令待命的弓箭队！阻击！”这次又是霍尔将军替代犹豫中的我下令。
“很难，”眼力优秀的扎希卡冷静道，“下层是石像鬼。”
“石像鬼？！那么多？！”看清敌军的我们一起惊呼。
石像鬼，看起来石像造物——它们是被法师赋予生命的石像，和岩石一样，对攻击有着极强的抵抗力。
不论特别是物理系的穿刺伤害——是弓箭手最难对付的空军。
现在，密密麻麻飞过褐龙尾河的有翼魔族中，下层是用来阻挡吸引弓箭的数百只石像鬼，中层是脚上拎着火油罐的鸟人，最上层，是由魔族可可洛亚率领的能使用高级魔法的飞天魔族。
弓箭射不穿石像鬼群。
鸟人和飞天魔轻松越过弓箭手设置的防线。
下面它们只要飞到造船厂上空，投下火油罐，丢下火球。
那整个造船厂便是一片火海。
不妙啊……
“罗克塔尔伯爵！”同样明白形势不妙的兰纳特罗也在一边焦急道，“下面该怎么办？别发呆——你倒是说句话呀！”
“这边交给你了，”达克西姆将军更是直接一拍霍尔将军的肩，自作主张地顺着塔梯直接滑下，“我去支援！”
说句话？我能说什么？很庆幸禁药搞坏了我的脑子，让我在这情势越来越危急的时刻却感受不到焦虑？还能像蜥蜴那样冷淡地注视着整个战场？
魔族的进攻我预料到了，造船厂地址的设置也是为了方便魔族进攻——可我没想到对面的指挥官会那么狠：两路攻击，一路拿出从未出现过的，克制血色神官的精英士兵；一路动用了那么多的石像鬼——要知道，赋予石像鬼生命，命令它们飞那么远要耗费很多魔力的，按现在飞来的数量……估计整个纳斯卓堡的法师的魔力都用来制造石像鬼了吧？
设计失败——我让我方法师天天轰炸对岸，造成整个魔法师队魔力不满的样子，本想有意对魔族示弱，好让他们轻敌，引诱他们进攻。没想到魔族竟然会反过来利用——既然人类法师魔力不足，那魔族法师也没必要为大战储备太多魔力，因此自然可以全用来制造石像鬼。
可恶！算计对面，反被对方算计了。
现在该怎么做？不知道，魔族指挥官连出两张克制我的牌，可我却没有准备应对的方式。
霍尔将军和达克西姆将军已经做到远征军指挥部能做到的一切，库斯科的旧塔耶克军已经出城，向着已经和魔族发生混战的塔拉军冲去。达克西姆将军下塔应该是要和北领的克丽丝一起召集城内军队，准备第二波支援，再加上即将出发的特蕾西娅白蔷薇骑士团——右路三波支援上去，应该能将渡河魔族赶走。可空中近乎无损的来敌……
“命令待命的魔法师，全力防御造船厂！”——这是我现在能下的唯一命令。
轮番轰炸对面的魔法师一共分成三批，一批轰炸的时候，另两批会退到后方休息。
休息地就设在造船厂附近，这是我为遭袭提早做的准备。
只要萨曼莎率领这群法师防住第一波空袭，那能拼上一拼。
“雷斯，先问下，这些都在你预料之内么？”观察着越来越严峻的战况，霍尔将军问。
“哪有，”我苦笑，“魔族会这么进攻——完全没想到。”
“真的？”霍尔将军不信眨眨眼，“没骗我？看你的样子——”
“我看起来不慌是因为脑子坏了，”我无奈地指指自己的头，“情绪反应越来越弱。”
“额……那现在？”
“无法可想，”我叹了口气，“只能靠士兵自己。”
“……第一次当总指挥就摆烂？”
“现实就是这样，”说着我认真看向他，“霍尔将军你说过你全押我的，作数么？”
“你想让我背锅？”霍尔将军反应很快。
“嗯，若是前线撑不住，”我点点头，“退守城内的命令，由你来下。”
我是远征军总指挥官，是靠将士的信赖和支持夺权才坐到这个位置的，总指挥官初战便是惨败？那我这总指挥官位置还稳么？失去将士信赖后，在国别派系林立的远征军中，我还能有自己的位置么？
远征军是多国联合军，联合军的将士是相信我能带他们取得胜利才放心将指挥权交到我手上的，所以，我不能失败，即便失败，也决不能是我造成的。
“不合算啊……”看着距离造船厂越来越近的有翼魔族，再看看已经完全混战一片的塔拉军阵地，霍尔将军长叹口气，“我现在反悔，不押注了，还行么？”
“迟了，”我的语气不容置疑，“起初是你自己找上我想要押注的，达克西姆将军他们也是你说服的，我失败了，你也逃不了责任。”
“说话别那么冷淡好么？”霍尔将军皱眉，“你真要变蜥蜴了？”
“时间不多了，”说着我看向一边的兰纳特罗，“你是参谋总长，你应该明白吧？”
“其实我更想胜利，”已经明白事态的兰纳特罗认真地点点头，“这次若胜不了，必须有人来承担责任，这个责任不能由罗克塔尔伯爵来负——艾维尔利恩斯失势的现在，罗克塔尔伯爵要是失势了，那就没人够资格做总指挥——远征军会乱的。”
“得，连你也逼我，”霍尔将军瞪了他一眼。
“这是事实。”
“唉，你们这群遵从理性的魔法师啊……和冷血蜥蜴没什么区别！”又看看局势越来越不妙的战场，霍尔将军伸展了下身体，“好吧，自己的决定，没啥好后悔的——起初押注雷斯你的时候，我就说过，赌的就是你的武运！这次失败责任我担下了，但雷斯你要保证，保证替我攻下圣城！”
“嗯，”我点点头，“这不仅是你的夙愿，也是我必须不惜一起代价做到的任务。”
“不惜一起代价……不惜一切代价……”听了这话，霍尔将军露出了极为苦涩的微笑，“看来我就是那最先的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