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我为什么不究责？”
“嗯。”军议结束后，菲莉特地留下来，想了想，她又特意补充了句，“至少……不该鼓励。”
她指的是蒙特利卡为阻止消息泄露，随意杀掉三百多士兵的事。
“你刚来，不知道情况，”我看了特蕾西娅一眼——聪慧的书记官利落地递上一份文件——那是塔拉军内部的关系图。
“什么意思？”菲莉简单扫视了下，不明白。
“蒙特利卡和扎拉西姆斯他们是在趁机排除异己——毕竟沙蛇沙托拉鲁的继承人位置还空着。”
与鬣鹰夏柏菲针锋相对的沙蛇沙托拉鲁，是塔拉国首屈一指的将军，其家族派系占据了塔拉国贵族的一半。因此，沙托拉鲁死后，表面平静的塔拉国其实暗流汹涌，沙蛇家族内想要挣得继承之位，家族外想要染指家族势力。沙蛇家族已经分裂为三块——沙蛇直系亲属派，沙蛇旁系功勋派，以及塔拉王室支持派。
随我一起来特罗姆城的扎拉西姆斯将军不是沙蛇家族成员，蒙特利卡将军是。塔拉军中和沙蛇家族扯上关系的人没有一半也有三分之一。现在看来，不是沙蛇家族成员的扎拉西姆斯愿意协助蒙特利卡将军——那这两人应该是功勋派或支持派其中之一。很可能是借着防止泄密事件来打压沙蛇直系亲属派。
因为能亲眼目睹血色神官被克制的士兵只有塔拉军军阵前三排。
前三排士兵——那是整个军阵中装备最精良，防护最好的士兵。因为阵型溃散便是整个队伍的溃散，阵型的溃散又取决于前排的战力。所以能成为前三排士兵的战士，都是军中的佼佼者。
或是家族富裕，有条件装备全套护甲和盾牌的人。
靠着沙蛇沙托拉鲁的功勋和声望，沙蛇家族直系亲属派生活都很不错。
参战的士兵自然也都装备精良——被派去做前阵的可能性很大。
那是最安全也最容易立功的位置。
也是最容易看到血色神官被克制的位置。
也是最容易被军队指挥官找借口杀掉的位置。
“你们反应好快……”听完我的解释，菲莉将军叹了口气，看看特蕾西娅又看看我，再看看旁边的空位置，“霍尔将军和达克西姆将军也清楚？”
“对，”我点点头，“不过他俩比我反应慢。”
“嗯……”菲莉回忆当时两位将军先皱眉后沉默不语的样子，赞同道，“难怪他们不说话。”
“不说话就对了，塔拉军内部本身就错综复杂，蒙特利卡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考量——毕竟远征军是联合军，其他国家军队的事，能别管就别管。”
“原来是这样，学习了。就是……三百人就这么死了……”菲莉眨眨眼，释然道，“确实别国的事不该我们管。唉……在北领呆久了，什么都不知道。该多出来走走的。”
“就是，”特蕾西娅一边收起自己的装饰用平光眼镜一边说，“北领太闭塞了，你又天天缩山洞里——确实该多出来。越呆越闭塞，脑子越笨。”
“我这不是出来了嘛，”菲莉撇撇嘴。
“是你自己想出来的？”特蕾西娅不屑，“没任务你会出来？”
“……”菲莉不说话了。
“你们怎么认识的？——还有睡猫？”虽然早看出来她们之间有关系，但一直没问，反正军议开完的现在很闲，我便趁机探听下。
“按说你和我们也早该认识的，”特蕾西娅笑道，“在你十二岁的时候。”
“……怎说？”
“都是十二贵族的后裔，你忘了？”
“……贵族聚会？”我试探着问。
“差不多，贵族之间本就该经常走动，越古老的贵族越重视传统——你不是十岁就见未婚妻了么？把公主气得半死那次？”
“……当时你们也在？”
“呵呵，”特蕾西娅看了菲莉一眼，“那种小孩相亲会我们早参加过了——再去？才没兴趣呢。”
“你气公主的事我俩是事后听说的，”菲莉接口笑道，“本想下次聚会去亲眼看看的你这有趣小孩的，没想到——”
“没想到我‘死’了。”我算是明白特蕾西娅说的“早该在十二岁认识”是什么意思了，“那你们呢？”我看向一边还在呼呼大睡的睡猫艾露和她妹妹梅露，“又是怎么认识的？”
“生意呗，”一直沉默在一边，非姐姐需要（或安排）不开口的梅露耸耸肩，“雷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艾夏商会主营的是家具木材生意——北领群山的木料不是全大陆最好的么？”
“从北领买木料？”我看了菲莉一眼，“难道说……”
北领群山环绕，道路难行，从山里买木料，怎么运出来是个难题——空中运输就没这难题了。
北领最强战力龙骑士平时负责运木料？
真……浪费。
“反应这么快？果然和传说的一样！”菲莉佩服道，“难怪小特愿意做你的书记官。”
“小特？”
“嗯，我比她大一岁，她自然就是小特咯。”
“小特……这名字不错……”我看向脸有些晕红的特蕾西娅。
“看什么？轮不到你来叫！”特蕾西娅冲我一瞪眼，“本公爵可比你大！”
“嗯嗯，知道，知道——为什么不叫‘小娅’？”我又问，“感觉女孩子……”
“不够霸气，”菲莉笑看了特蕾西娅一眼，“当年小特她自己选的。”
“哦……”
处处高我一头的女公爵，脸上红晕更明显了。
“唔……”就在这时，桌边那只趴着的睡猫惺忪地睁开眼，茫然地四下看了看，双臂升直，像猫那样弓起身子，打个长长地呵欠，看看我又看看身边的梅露，稍稍犹豫了下，“梅露……”
“想吃鱼回去吃！”菲莉瞪了她一眼，“到处都是鱼腥味，烦死了！”
“这里有小雷斯……”艾露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往我身边挤了挤，见我没有让她趴到腿上的打算，失望地叹了口气，又趴回桌子上。
另一边，听到姐姐需求的梅露早已快步走出会议室，为心爱的姐姐拿鱼干去了。
“你俩不对付？”我又看向菲莉。
按说，龙骑士帮艾夏商会运木料，睡猫又是商会副会长，两人相处应该很融洽才是呀？
“她会偷鱼，疾风的。”
“……”
“看她现在那么老实，”菲莉站起身，走到艾露身边，伸手扯扯她的耳朵，又挠挠她的下巴（艾露发出满意地呼噜声），“夜里才不安稳呢！在北领的时候经常跑疾风那里偷鱼吃，被我揍过几次了——那可是我亲手给疾风准备的鱼！”
“……她真是猫变的？”
本以为艾露只是猫性比较多，爱吃鱼也没什么，可……记得那条青龙疾风吃的都是生鱼——连生鱼都偷？身边这只睡猫身上还有人的成分么？！
“这个我不清楚，”菲莉看了特蕾西娅一眼，后者同样地摇摇头，“问也问过，但她们就是不说——都那么好的朋友了——不过，作为替代，倒是把她们半精灵的身份告诉我们了。反正蛮神秘的，”
半精灵是人类和精灵的混血儿，也算是异族，在人类世界行商，异族身份会有很多不便，更有不少深受教会教义影响，排斥异族的地区——宁可泄露自己半精灵身份，也不透露睡猫的真相，看来，艾露和猫差不多的秘密更重要。
有些好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