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棋盘内外的决斗者

作者:真东皇太一 更新时间:2017/2/12 13:51:03 字数:5470

我恨这个世界。

讨厌、讨厌、讨厌。

犯下罪行、投机取巧的人可以明目张胆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努力善良、兢兢业业的人却只能埋没于黑暗当中。

那就先说个故事好了。

就说说楼上的小男孩,小男孩的邻居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小男孩和小女孩关系很好,他们两人是从小到大的玩伴。

小女孩的亲生父亲早已不知所终,而亲生母亲在嫁给继父之后数年也病逝了。母亲病逝之后,继父又娶了一个继母,但继母却患有绝育症,所以整天看这个小女孩不顺眼,稍有怒气便加以打骂。小女孩生活在冰冷的家庭环境当中,每日的希望便是与对门的小男孩一起玩耍,仅此才能努力地存活于这个世界上。

但是,这种畸形的美好也随之破灭了。

暑假的一天,小女孩的继母抛下了父女二人,离开了这个家,而小女孩的继父也出去借酒消愁,整日未归。小男孩只能取点零食陪伴着小女孩,一直到到晚上九点多,才回家睡觉。但到了半夜十二点,对门突然传来了吵闹和辱骂的声音。当小男孩被吵醒,便起床去到对门检查。等到小男孩推开虚掩着的房门,却发现隔壁发生了骇人听闻的一幕——

小女孩的继父如同暴虐的猛兽般,将小女孩压在身下,如同狮子啃噬着白皙的肌肤一般,对小女孩进行着惨无人道的侵犯。在当时,小男孩还不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身上怀着的唯一一种感情便是恐惧而已。小女孩向小男孩投来求助的眼神,但小男孩却被继父恐怖凶猛的个头吓到了,便立刻跑回家中,关上家门和房间门,躲在被窝里面瑟瑟发抖着,仿佛是经历了一场噩梦一般。

第二天,等小男孩去敲那家人的门时,却发现小女孩和她的继父早已离开了这里。

当小男孩将这件事情告诉父母的时候,作为下岗职工的父母正忙着寻找下一份工作,当然不会理会这种是似而非、乱七八糟的想象。

后来,小男孩再也没见到过小女孩了。

数年之后,本以为已经消失掉的小女孩的继父突然回到了这里,衣着光鲜,还开着豪车,整天带着陌生的年轻女性进进出出。而小女孩则仿佛是从人间彻底消失一般,再也没有了踪迹。

抱着努力学习,进入顶尖名校,并且彻底远离这个黑暗的地方的念头,小男孩——不,应该说是少年,开始了可以说是刻苦于常人十倍的努力学习。但无论如何努力,少年的成绩永远都落后于那些一脸轻松的学霸们,看起来仿佛完全不用功就可以考得很好一般。

尽管少年想要进入传说中的“清北电梯”雍铁一中,在规则体系当中进行激烈的竞争,但却因为少年不在其的招生范围内,最终只能去到了号称是宽松制度的雍城三中。

当少年进入了雍城三中,才发现这里充满了世界的恶意。

没有什么能力的人却颇受欢迎,只要善于言谈就可以得到社团顶层的位置。

有些看起来不努力学习的人,反而能够轻轻松松地获得令人望而生畏的名次。

就算有高考考砸的家伙,也能够通过所谓的学科竞赛,进行加分与保送。

于是少年决定,要将这所学校改造成最适合自身的环境,也就是完全只依靠成绩来进行比拼的学校。

就如同雍铁一中一般,绝对的严格,绝对的公正。

就让“真·爱”教育彻底毁灭掉吧。

为了让善良和勤奋的人,能够获得其应有的回报。为了让邪恶和懒惰的人,能够获得其应有的下场。

少年开始利用学校规则当中的漏洞,展开了自己的计划。

一直到这里为止,都是一个堪称完美的故事。

不过,事实上,这个故事是我骗你的。

至少在最关键的地方,我骗了你。

我家住在最顶层,根本没有什么楼上的小男孩,当然也不可能存在对门家的小女孩。

所以,只剩下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个小男孩,就是我。

一开始,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这是由于那位从雍铁一中调来的教务主任窦玉山的缘故。窦玉山需要一个在学生当中的眼线,而我需要一个能够影响学校决策层的通道,因此,我们展开了合作。我清楚地知道,雍铁一中的恐怖高压统治就是出自这个家伙之手。我从借用我们正直的班长江枫的权限获得教务主任的联系方式,然后再与那个家伙获得联系,结果异常顺利,因为窦玉山也想将雍城三中建设成第二栋“清北电梯”。

但后来,似乎各个社团闹出的事端都慢慢地被平息了。

看起来每一个事端的平息都是独立的,但却给我一种有人在操控一切的感觉。

不过,就算是这样,“真·爱”教育的衰落即将成为事实。

在开学前一周的第二次社团大会上,社团活动的指导老师发表了几条意见,包括了缩减社团规模、每个同学只能加入一个社团、提高社团最低人数到二十人、禁止晚自习下班级招新及在社团招新时进行表演等,而这些意见现在已经变成了窦玉山下发的命令。

也就是说,不仅是“百团大战”,而且社团活动本身也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那么,就让“百团大战”的衰落成为“真·爱”教育消逝的开端吧。

不过,在前往“百团大战”的场地之前,我收到了一条来自棋牌社社长,也就是被我看透了贪污经费的那个可怜家伙的消息。

“等一下你来‘百团大战’的场地,我和你下一局国际象棋吧,如果我能够赢你的话,你就把那一半入社费还给我;如果我输给你的话,那么就把所有的入社费全部给你,你看怎么样?”

“真是有自信啊。”

“怎么样?是不是怕输了?”

虽然明白这不过是简单的激将法而已,但是要是无视掉,内心还是会感觉超级不爽。

“那么把所有的钱都准备好吧。”我这样回复道。

多半是有人察觉到他贪污了,所以急需把钱赢回来,才出了这样的主意吧。

如果是用现金进行交割的话,那就绝对不会被发现了。

虽然要这么多钱暂时也没有用,但钱这种东西绝对是好东西,并且以后或许能够发挥巨大的能量。

抱着这样的念头,我走向堪称冷清的“百团大战”的场地。

·

“上钩了!”我拍了拍棋牌社社长的肩膀,“谢谢学长的配合啦!”

而棋牌社社长则唉声叹气地陪我下着棋。当然,陪我下棋这个说法是很准确的,因为他从头到尾一局都没有赢过。

事实上,我这么无聊的原因,是今年的“百团大战”实在是在冷清了。

所谓的“百团大战”,其实是在每年秋季学期开学第四周的第一天,整个雍城三中的大小社团为了招募高一新生,会集中在校道上摆摊设点,表演各种节目的热闹场面。在学姐给我看的照片里,巨大的广告牌在道路两边站得笔直,上面写着“团委欢迎小鲜肉们的加入!”、“我的学生会物语一定有问题!”、“电视台,雍城三中最大的同**友平台!”之类的标语;而再往下一张照片,动漫社的cosplay刚好就在古风社的汉服秀对面,能够看得到身着女仆装的可爱女孩子(也有男孩子)热情地拉着新生的左手,想要将那个新生拉入动漫社,而身着汉服的窈窕淑女们也不甘示弱,挽起新生的左手,也想将让那个可怜的新生加入古风社,如果不知情的人看到了,一定会把学姐们当成招揽客人的风俗店小姐了吧!

簪子、折扇和香囊静静地躺在古风社的摊位前面,无视了对面那排手办和海报的嘲讽;天文社昂贵的天文望远镜器宇轩昂地伫立在一旁,全然不顾旁边争着表演街球、舞蹈和武术的各支队伍将其无意间撞坏的可能性;文学社的负责人非常小清新地翻阅着一本《瓦尔登湖》,面前摆放着一沓随意取阅的社刊;记者团则拿起纸笔满街拉人采访,准备在最新的校报上搞一个大新闻;放卫星社身为研究政治的高逼格社团,直接贴出了一张名为“2017年特朗普上台美国未来将走向何方”的讲座海报;IT社的人则有点怠惰,直接当街联机打起了dota2,旁边则歪歪扭扭地挂着一张海报,标题写着“雍城三中第二届电子竞技大赛”,副标题则是“冠军可将ipad捧回家!”,中间则是一个酷似美国征兵广告的“I want you”的头像,只不过勾手指的山姆大叔换成了斧王而已。

从理论上讲,今年的“百团大战”也应该是和去年一样热闹的。

然而——

“好冷清啊......”

尽管我已经对“百团大战”不报太大希望了,但现实还是出乎我的意料。

十几张桌子整齐地排成长排,每个社团对应的桌子前挂着一张寒酸的海报,上面简单地写着各个社团的名字而已。桌子上摆放的只是一沓薄薄的宣传单,上面简要地印着社团活动的内容。学长学姐们无精打采地低头刷着手机,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的诚意。cosplay和汉服走秀没有了,街球、舞蹈和武术表演没有了,IT社的电竞比赛也没有了。

这就是第二次社团大会的命令落实到位的后果。

似乎是为了迎合气氛,明明还是夏天,但却有一阵阴风吹来,几张落叶缓缓飘落。

“有点尴尬啊......”

正当我百无聊赖地拿起一枚“主教”向前移动一格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拐角出现。

“原来......是你吗......”我用棋子轻轻敲打着棋盘,“虽然我很想说‘我早该想到的’这句话,但我还是说不出来,因为我确实没有想到。”

“你是什么意思?”

“先来下一盘棋吧。”我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棋牌社的学长战战兢兢地让出位置,让来人坐下。然后,我把没下完的棋盘摆回到正常的位置,然后把口袋当中的黑“国王”替换掉棋盘上的那枚。

“看来你有一个不错的故事呢,我听听也无妨。”来人将一枚白“士兵”向前推出了一格。

“首先,是辩论队的事情。”我不慌不忙地应对着他的棋路,“一开始我就在想,钦定辩论赛四强到底对谁有好处,当然是这四个所谓的‘重点班’,以及想要把雍城三中改造为‘清北电梯’的窦玉山了。分数排名的前列和活动排名前列都由重点班独占,这是‘清北电梯’的最大特色吧。那么,如果要控制辩论队的话,那么就需要一个把柄,而这个把柄肯定是作弊的证据。如今离开学考试过去了一个月,但证据依然这么有效力,那么多半就是摄像头拍下来的视频了。而如果没有老师的配合,那么光靠你是绝对无法弄到视频的。所以,你一定和窦玉山有联系,并且让窦玉山把视频提供给你,作为威胁辩论队的手段。要知道,只要被查出作弊,最高的处罚可以休学啊,所以辩论队才会这样乖乖地甘受控制。”

“听起来很有意思的样子。”

“那么,接下来到棋牌社的事情。虽然我不知道你要钱有什么用,但我认为,你的目的并非是为了钱。棋牌社的事件更像是一个武器,只要一将棋牌社的丑闻公开出来,那么学校各大社团的声誉就会颇受影响。我想,这件威力强大的武器,应该会被保留到合适的机会,最后用来给各大社团们最沉重的一击吧。”

“很好,继续说下去。”

“接下来,是动漫社的事情。当然,我更倾向于动漫社的事情是一个偶然的巧合,你只不过是混入动漫社的时候,偶然碰到了这么合适的机会,然后借此离间社长和副社长,最后让几乎最受同学欢迎的动漫社遭受严重损失而已。”

这次,他沉默着没有回答。

“然后,是足球社的事情。如果说前面的事情都是你运用了巧妙的手段的话,那么足球社的争执就略微有点无谋了。我从袁斌那里听说过了,足球队的新鲜血液极为缺乏,需要大力培养新人,而你的行为却恰恰与合理的行为相违背,也就是说,你做出了极富感情的判断。我猜,不仅是你想要削弱足球队的实力,并且还蕴含了对袁斌那个家伙的嫉妒吧。他又帅气又和善,并且技术还比你优秀,早早被钦定为足球队的下一任队长,你一定很不服气吧。我每天都在操场跑步,看到你在拼命地练习足球技术,但是——”

“我们来换个话题吧......”仿佛是为自身当时的愚蠢而感到羞愧一般,那个家伙的心理防线终于出现了破绽。

同时,棋盘上白方的阵势也已经大乱。

“那么,我们再来换一个话题,说说文学社的事情吧。我一直非常纳闷,为什么一个少年写出的性侵描写段落居然会如此逼真,已经达到了媲美官能小说的地步。而身为一个普通的创作者,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比较污的东西来影响整篇文章的整体布局的,而这里的描写却已经足足超出了一个普通创作者应该能够接受的水准。所以,这段描写一定是你的亲身经历吧。我虽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

“认真下棋吧......”他将一个“士兵”推到了底线,然后升变成了“皇后”,“看来你要输了呢。”

在国际象棋当中,“士兵”走到对方底线的时候,那么就能够变成除了“国王”以外的任何一枚棋子。所以,为了求胜,他将“士兵”升变成了最强大的“皇后”。

“升变吗,真像是你的作风啊。”

“只要付出一定程度的努力,就能够收获到同等的回报。”他用那枚新获得的“皇后”大肆斩杀着我的棋子,“至少在国际象棋当中,绝对是这样的。”

“其实,我想告诉你的是......”我把最后一个棋子送到了敌方的攻击范围内,“胜利的办法,可不只有一种啊,在我看来,只要不输就行了,何必要追求绝对的胜利呢?”

“什么?!”

棋盘上,已经出现了逆转。

除了吃掉我的那颗棋子之外,他没有任何其他的选择。

但如果一吃掉我的那颗棋子,那么我就会陷入无棋可动的地步。

而在国际象棋的规则当中,任何一方的“国王”没有遭受危险,但又不能移动自己方的任何一颗棋子,那么就会算平局。

也就是说,他将“士兵”升变成了“皇后”,扩大了攻击范围,但没想到却因为攻击范围过大,反而锁死了我的“国王”,最终导致了和棋。

“那么,我们握手言和怎么样?和我一起努力,让大家都能够拥有蔷薇色的高中生活。”我微笑地看着他,“高一十三班,林梓桐同学。”

“怎么可能......”林梓桐仿佛是难以置信一般,猛地一拍桌子,把棋盘打乱,“我怎么会......输给你这种家伙......”

“就算这次的‘百团大战’这么惨淡,我也一定会复兴雍城三中的‘真·爱’教育给你看的。”

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我已经做好了觉悟了。

这么浅显的道理,我居然现在才明白。

我一直以为,蔷薇色的高中生活,是要具体地去到某个学校,与某个特定的人相遇,最后展开美好的故事,这样才算蔷薇色的高中生活。

但事实并非是这样的,不管是与少女相遇也好,展开美好的故事也好,都是要付出背后的努力的。

假如一年前,我没有鼓起勇气,走进沈冰琴学姐宣讲的教室,那么我也不会有今天的高中生活。

“不管是多么渺小的希望,都要争取到手,这就是我的原则。”我直视着林梓桐,“就算与你,与窦玉山主任,甚至是整个学校为敌,我也在所不惜。”

“这样吗......”林梓桐长叹口气,“原来你想的是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啊......不过,至少也要分什么做得到,什么做不到啊。”

“不去尝试过,怎么知道做得到与否呢?”

“那么,我会把你口中的所谓蔷薇色的高中生活毁灭给你看的,让你明白,只有努力之人,才能够配得上幸福!”

“是这样吗......那么,蔷薇色的高中生活由我来拯救!我会向你证明,幸福并非是只有唯一的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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