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看起来游刃有余的令狐尽待,佐仓鸠来回在心中来回斟酌的了一会之后,像是表达自己坚定了决心一样,一口将面前的热茶喝完。
“烫烫烫……”她吐出烫红的舌头,被烫出了眼泪,她想起刚才令狐尽待竟然一口一口地将一整壶热茶喝光却一点事都没有的样子,原以为这茶并不烫,大着舌头说道,“李港菜似怎么则到的,责么探的擦李继南喝了力怎胡(你刚才是怎么做到的,这么烫的茶你竟然喝了一整壶)。”
“非要说的话就是体质和技巧——不过伤脑筋了,你这样大着舌头不能好好说话,”令狐尽待看着她挠了挠头,然后站起身来并说道,“你的衣服也干得差不多了,换好衣服就跟我来吧。”
“序南李(去哪里)?”佐仓鸠抬着头看他。
“我的铺子,”令狐尽待有条不紊地取下佐仓鸠的衣物,将其递给她,佐仓鸠接下后并道谢,“你现在也没地方可去不是么,到处都是暗杀你的人,回到铺子里还能让玲珑给你烫伤的舌头敷点药。”
而佐仓鸠又有点担忧地看着令狐尽待,。
(可是如果因为我……)
“如果你在担心我们会不会被你连累的话,那就免了吧,既然你已经找上我们了,那么我们就已经脱不了干系了。”
(诶,那意思不是?)
佐仓鸠突然想到一开始令狐尽待所说的“如我所愿”。
在家臣一个个死在自己的面前的这段时间里,佐仓鸠所熟悉的、依靠的、信任的人不断地在减少,虽然也在奋力抵抗着,但是仅凭一个家族的残部又如何抵挡得住多个家族的联合袭击。
她也四处寻求过曾经同父母交好的朋友的帮助,但多无一不是君子不立危墙的态度。身边的人一个个的减少,即使身为幕府大将的女儿,佐仓鸠在这之前也只是个十五岁刚成年少女。
她只是一直在勉强自己罢了,毫无依据、毫无希望地坚持着、坚信着,是她对父母的爱,是她对那些因她而牺牲的家臣的愧疚才让她一直坚持着。
然而这逐渐被腐蚀的树随时都可能会倾倒。
“如果一个人真的不愿意帮你的话,那从一开始就应该摆明态度——从我今天明知你会出现却还是会来的举动你应该就知道,我八成已经答应帮你了,但是,”令狐尽待直视着佐仓鸠被感动到的双眼,顿了顿说,“不要将我当成那么高尚的圣人,与其说是帮助你,不如说是跟你做一场交易,因为同时你要满足我的需要——没什么,都是你能办到的事。”
像是为了让佐仓鸠放心一样,他添上了一句,但是他露出的不怀好意的笑容却实在很难让人放心啊。
不过佐仓鸠还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即使如令狐尽待所说的,他们之间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同那些手握权势,曾与父亲称兄道弟的同乡贵族来说,竟然是这位只身一人而且与她素未相识的外乡人更愿意帮助她。
佐仓鸠就像是一颗将死之树重新扎根于另一肥沃土壤一般。
“嗯哼,很好。”说罢令狐尽待在一旁背对着佐仓鸠收拾着杂物。
令狐尽待把单刃斧头的木杆别进腰间的袋子里以便它可以挂在腰上,然后检查固定柴火的绳子,并将这大捆木柴背到身上,然后将鱼竿和鱼篓也挂在木柴上合适的地方,他背对着佐仓鸠说:“我去河边拿点落下的东西,你换好衣服之后在这等我就好了。”
“嗯……好,”佐仓鸠看了看手中的衣物又瞄了瞄令狐尽待,道,“李节杜囊都蛋喔(你绝对不能偷看喔)。”
“吼~可惜可惜。”他一边往河边走一边摆手道,嘴上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丝毫听不出可惜之感,更像是在应付麻烦一样。
(怎么感觉在应付麻烦的小孩子一样,好歹我也成年了啊!)
是啊,成年了。她又想起了一个月前,在那些始终面带笑容的家臣们,带着佐仓鸠四处奔波的时候,还特意为她准备了个简陋的成人礼。
(那一群笨蛋……那简陋程度堪比灾难了啊……但是……但是……)
将要流出的泪水止在了眼眶,没有流出来,泪水浸润了佐仓鸠如翡翠般是双眸,让她看见了更加清晰的未来。
以及自己。
佐仓鸠很快换上了因为几经周折而略显破旧的青色衣服,这件是家臣们在成人礼的时候给她的礼物,是由其中一位手巧的人制作的便于行动的衣服,用上的是最称佐仓鸠的青色布。
是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在逃亡中买来的青布,虽然没人因此丧命,但也导致了几人的负伤。不过都是能流着血还笑着说出:“大小姐的成人礼是佐仓大人吩咐过的最重要的事情啊!”
(谢谢……就算是谢谢你们也已经听不到了吧……)
收回思绪,整装完毕的佐仓鸠见令狐尽待一直没有回来便朝令狐尽待所走的方向走去。到了河边才发现原来令狐尽待躲在一颗岩石后蹲着,在打着水漂消磨时间。
只不过他一个都没有成功就是了。
“换好了是吧,那我们走吧。”令狐尽待见佐仓鸠来了,起身沿着河向前走。
见说是来拿东西的令狐尽待手上什么都没有,佐仓鸠追上他的脚步,跟他身后问道:“李没挖东昔吧(你没忘东西吧)?”
“嗯?啊,这是那个啦,那个所谓的绅士行为,‘Lady更换衣物的时候,gentlemen一定要先礼貌的离开’什么的,拿东西不过是个借口而已,很久以前一个以绅士自居的色鬼要求的——你身为女性这都看不出来吗,笨……”
当令狐尽待要说出下一个字的时候,一记重拳直击他的腹部。从令狐尽待有些扭曲的脸看出,很痛,真的很痛。
“你……”
“哼。”佐仓鸠什么都没说,丢下站在原地还没有缓过神来的令狐尽待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看来你能跟玲珑好好相处了。”令狐尽待揉着阵痛的腹部,望着佐仓鸠向着伊都城区走去的背影。
接着,令狐尽待侧过脸,用眼角的余光看向那块岩石边,笑着说道:“太好了呢,捡回一条命来。”
说着,他将藏在袖子里的斧头重新别进腰间,跟上来佐仓鸠的脚步。
在那岩石边,在佐仓鸠经过时无法看见的盲区处,是两个被捆绑住的两个武士装扮的男人。应该是属于他们的两把太刀碎成了一地刀片。彪悍魁梧的身材上,带着的是两张如见过恶鬼般的狰狞的脸。
布满血丝的双眼,瞳孔依然失去了光泽,嘴巴大张着,但从起起伏伏的胸脯可见他们还活着。
那是见过绝对的恐怖,精神被摧残得不堪入目,理智已消失后的人才会露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