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屠杀啊。”诺亚拍了拍一旁的莉莉丝。
“呕。”莉莉丝一只手撑着墙，地上有一滩黄绿色的液体，她瞪大了眼，感觉整个人胸口空空的。
在她的身后，大日卫兵拿着刺刀逐个确认死亡，整个地面像是无形中被垫高了一层，偶尔露出的地面缝隙都被暗红填满，那些卫兵们把领口拉高，用手帕之类的系在口鼻上，枪支被收拢在一块相对干净的地上，而几具残缺的尸体整齐的放在一旁盖上了红色的布匹。
战斗并没有持续很久，在两边打光了弹药之后街保们就纷纷撤离了。
接踵而至的是闻声赶来的治安官，他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甚至有人红了眼对士兵掏出了枪，但被士兵们以更快速度击杀了。
“这下梁子结大了，”一个卫兵嘟囔着，“这群劣魔真是怎么都杀不完啊。”
“畜生一般都很能生吧。”另外一个卫兵轻描淡写的一刀插死一个小孩，“我们这是在做善事啊，少了这么多人他们粮食肯定够吃了。”
“这才几千人？恐怕最多一两千吧，这个城里至少还有二十万，每天死这么多也要死上整整一百天啊。”
“可惜没有足够的弹药，这些杂碎居然害死了三队长。”
“希望下次多派点人吧。”士兵检查完最后一个尸体，然后回到了大使馆。
而这时，一个治安官才从远处跑过来，在地上一个个尸体翻过脸来，仔细的辨认，然后掏出一个小本子匆匆写下，他身后的收尸人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脸上既有恐惧又有说不出的震惊，机械的把尸体放在身后的板车上。
“他们，在干嘛？”莉莉丝虚弱的说着，然后扶住了诺亚。
“不知道。”诺亚摇了摇头。
莉莉丝看着这片血海，咬死下唇，过了好一阵子才勉强呼吸一下：“这是，第一手资料，诺亚，扶我去问一下。”
诺亚带着莉莉丝靠近那个治安官，治安官抬起头看了莉莉丝一眼，手上的铅笔被他死死的捏住，脸上却是面无表情说：“请问有什么事小姐？”
“我想问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是刚来的，不是很清楚，不过临时国家大使馆那边应该清楚。”治安官压低了帽檐挡住了眼睛，俯下身子继续看尸体的脸。
“那这些人都是什么人呢？我看警官你看的这么仔细，如果有认识的人，请容我表示哀悼。”
治安官没有抬头，只是继续在本子上写着，莉莉丝抬起头看到：贝克街11号的女主人、贝克街14号的男主人、大姐、舅舅……
这时，一个大日卫兵从远处走来过来，先是和莉莉丝致意，然后说：“莉莉丝小姐这里太肮脏了，不如去临时大使馆坐坐吧，我们还期待您的故事呢。”
莉莉丝没有言语，只是脸上的血色又苍白了几分，整个人就像一件瓷器一样，她看着地上的一个小女孩，手上还紧握着半只破碎的娃娃，而灰色的眼睛也失去了全部神采，莉莉丝靠近小女孩，想拂开乱发看一眼。
“地面鬼畜！”治安官突然掏出长棍对着莉莉丝，“不要靠近我侄女！”
“她是你侄女？”莉莉丝后退几步。“抱歉。”
治安官捏着棍子浑身颤抖着，眼睛在帽檐下看不真切，但右手的青筋几乎要突破暗色的皮肤一样。
“哈！”大日卫兵猛的一击突刺，从治安官心脏前方刺入，从背后探出，治安官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卫兵一脚蹬在了地上，没了声息。
“这些野蛮人太过分了。”卫兵啐了一口，“莉莉丝小姐没事吧？”
“没事，只是头有点晕。”莉莉丝看着街口，收尸人丢下板车逃之夭夭了，“请问这次是怎么回事？”
“这还用说，他们过来抢粮食没抢过，又被自己人打了黑枪，然后这些暴民就全部死在这里了。“
“但他们是平民啊，根据《圣城条约》应当有警示和逃离的权力。
“但他们是人吗？”卫兵踢了一脚地上的治安官，“除了里面的很像，你看这肤色完全不同，小姐，我们以前就有种说法，血债就要血偿，而他们做的杀戮就像星星一样，您倒是有心情怜悯他们，当年杀我祖宗的时候可没有人出来说话啊。”
“可你们和圣城人的肤色也不一样啊！说到底现在的国家哪两个之间没有血仇呢？你们和湘国还在交战中吧！”莉莉丝指着地上的尸体说，“帮你们干事的劣魔都能杀，你们还有什么不能杀的？”
“我可是为了帮你啊小姐。”卫兵神色冷了不少，“我那几个弟兄可是现在都没有拼整齐啊！就为这几个畜生，您就大动肝火？我不妨告诉你，当年联军坑杀了可不止四十万，把这条街堆个三层楼高毫无问题。”
莉莉丝明白他说的不错，地表国家几乎每个国家都有魔界的一本血帐，光是被毁灭的国家就不下二十个，每一次魔皇的御驾亲征就像是天灾一样被记载着。
但莉莉丝仍然无法面对面前尸体，这些破碎的尸体绵延不绝的铺到了大使馆门前，腥味隔着三条街都能清晰的闻到，这些毫无疑问也是爹生娘养的，就算这些大人有罪，地上的小孩呢？
如果罪恶源自血脉，那么谁能是无辜的？
血债要多少血才能还清？
莉莉丝想写成新闻，但又无法记叙这件事，她感觉自己站在良知的峭壁上，无论怎么走都趋向于堕落。
“走吧？大小姐？”
“恩。”莉莉丝神情恍惚的答应了，鞋底的柔软和滑腻让人感觉走在一个活物上面一样，那些“新鲜”的东西似乎还会跳动一样，她回过头，漆黑的人潮和满地的破损在她的脑海里闪动变换，而她看着卫兵嘲讽的笑容，又像是无数历史书在她面前摊开，各种文字叙述着等同甚至是远远超过的记叙。
假如当时她阻止了街保，报告了治安官，是不是这些人就不用死？这个念头一下子在莉莉丝心中成长成了参天大树，而树的底端是无数的血肉，这时，诺亚俯下身在在她的耳畔说道：
“你可以成为弥赛亚，也可以成为莉莉丝，而我从来不在乎你成为什么。”
莉莉丝走向了使馆，她看着满地的土豆和漆黑的弹痕，面前的临时大使馆也依旧庄严肃穆，而士兵们点燃战友的尸身，漆黑的烟尘飘向了天坑，几个亲近的战友在一旁泣不成声。
莉莉丝有些晃神，一个温热的怀抱把她拥住：“小圣人，不用害怕，这不是你的错，是世界的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