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从天边传来的雷鸣声,艾伦望着乌铅色的云层朝营缓慢地推进,长旗在狂风下被卷呼呼大作。
他不安地眯起眼睛,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艾伦,帮我把这群奴隶全部赶到圈离去,别都淋成落汤鸡,得了风寒。”一个和他年纪相似的男人拿下别在腰间的长鞭,一脚踹翻了离他最近的,被束缚住双手,赤裸上半身的奴隶。
“到时候带着一群病恹恹的奴隶,难道你想一个人搬着建造城墙的砖头,拔着田地里的野草吗?”
“别踢他们了,这样很耽搁时间。”艾伦看不惯男人的做法,对面好歹也是四肢健全,能正常交流的人,他这种驱赶的方式简直就是在对待一群饲养的猪羊。
他甚至舍不得使用那以真皮制作的长鞭,把柄处还镶嵌着看上去价值不菲的红宝石,这样挂在腰间时,便能凸显出他高等奴隶主的身份。
艾伦轻拍着一位身材枯瘦的奴隶的肩膀,示意他去前面的棚子里去避雨。
奴隶点点头,他招呼身后的同伴,拖着脚下沉重的镣铐,井然有序地进入圈子。
比起用无意义吼骂和殴打,这种直接命令的方式似乎更有效率,只要好好交流的话,他们是不会多少抗拒的.
“嘁...”男人轻蔑地哼了一声,他将那尚未散开的长鞭收回腰间,在雨滴没有落在自己身上前,先行进入了帐篷。
当艾伦帮奴隶们展开了最后一张遮雨布时,一滴雨水恰好漏过缝隙,砸进他的眼睛,紧接着便是无数的雨水涌下,周围响起一片噼里啪啦的落雨声。
艾伦揉了揉眼睛,冒着滂沱的大雨,走进帐篷。
扑通——
只听见身后蓦然发出溅水声,像是有人摔倒在了水坑。
乔伦应声望去,一个孱弱单薄的身影正抱着什么东西,蜷缩在暴雨下,金色的短发耷拉在肩膀上,身着的灰色布衣很明显能让他看出,这是一个迷失在雨中的奴隶。
“奇怪,是清点人数的时候少了一个吗,棚子里明明已经满人了。”乔伦皱着眉头,他奔跑上去,一把将来人抱了起来,钻进帐篷。
比起外面的狂风骤雨,这所不大却足够四五人把酒言欢的帐篷里弥漫着淡淡的暖意,空旷的空间里摆放着齐全的生活设施,墙上甚至还挂着崭新的刀剑。
“约瑟夫,艾伦怎么还没有回来。”
“谁知道呢。”约瑟夫从酒架上拿下一瓶朗姆酒,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荡漾,说道:“他似乎很关心他的奴隶们,要是别人不知道还以为那群衣衫褴褛的乞丐是我们未来城主的家臣呢。”
还没等约瑟夫准备喝掉醒好的朗姆酒,带着水汽的劲风便闯进帐篷,与此同时,全身湿透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口,约莫二十岁的他抱着一位金发女子,她紧紧抓怀中那黑色的箱子,看上去是长条状,里面装的是什么呢?
约瑟夫淡然的饮下酒,鹰隼般的双眼紧盯着女人的东西。
“艾伦,你不知道你的身体很容易得病吗?父亲大人在临行前就特意跟你交代过了!”
“抱歉,兄长大人,我们清点的人数可能出了点差错。”艾伦放下那金发的女子,走到火炉旁,接过来人递给的毛巾。
“约瑟夫,这件事情是你负责的,我想你应该解释清楚。”
“别学着父亲的口吻教育我,杰森,即便你是我们的大哥,区区一个奴隶,你觉得是件值得注意的事?”
约瑟夫放下杯子,起身站到女人的跟前。
“呵,姿色还不错,如果买到院子里,估计能抵得上两个苦力的价值。”他挑起女人的下巴,拨开额头的发丝,一个秀美端庄的面容显现出来。
“艾伦,和你是一样的年纪呢,要不就先把这个奴隶让给你吧,谁叫父亲大人宠爱你,非要比我们多分上十个奴隶。”
约瑟夫对着艾伦笑道,目光却焊在那长条状的箱子上。
艾伦擦拭着自己的身体,对面约瑟夫的调侃,他没有理睬,对于这种脸上总挂着傲慢轻浮的人,对待下人如牛马一般,哪怕是自己的兄弟,艾伦打心底和他处不来。
他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尊重他人。
“你要收下那个女人?”杰森试问道。
“如果你们都不要,那我也只能接受了。”艾伦苦笑道:“总不能把她扔掉吧。”
“就像约瑟夫所说,我看她底子不错,确实有几分姿色,卖掉还能得到一笔不菲的...”
“我会把她留在身边。”艾伦打断杰森的话,他并不接受这样的建议。
“你还真是一点没变。”
固执,要强,天真,父亲说,常常能在艾伦的身上看到他年轻时的影子,
常年征战的领主将老,他准备将自己的领土分给自己的儿子们,包括手底下众多的奴隶及财产,艾伦是三兄弟中最小的一位,从小就备受老领主的宠爱,为此他可以得到最多的奴隶和土地肥沃的封地。
而然,在这片被战争侵袭的土地上,每一位领主都只能在废墟上建立起自己的城邦,重新开垦荒废的田地。
所能携带的人口,除了可以信任的家臣,用于生产的平民外,奴隶便是建造城墙,翻新房屋最理想的工具。
那些健康,身强力壮的奴隶自然是十分珍贵的。
但是这个女人...、
原本宽大的粗布麻衣被雨水浸润贴合在女人的身上,即便是这颠沛流离的命运,也没有改变她姣好的身材。
更令人感到惊奇是那一头金黄色的头发,这不得不让人联想起某个公国的小姐。
——等等,她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杰森定睛一看,那是一条长条状的木箱,他能清楚的看到什么的木质纹路,也许是云杉之类做成的。
但是一个本该一无所有的奴隶,连名字都被剥夺的生物,怎么会拿着这样的物品?
“嗯?!”
杰森发现了倪端。
“艾伦,约瑟夫,那个女人是从哪来的?她不是我们的奴隶!”
兄长的提醒引起了二人的注意,他们都不约而同的看见,女子的脚上没有奴隶的镣铐。
可能是别国的间谍,说不定还是魔族呢!
杰森瞄向挂着的短刀,眼神中抹过一丝凶厉。
“哈!我还以为是什么...”约瑟夫笑出了声,他说着便从一堆杂物中拽出一副镣铐,一把抓住女人的脚踝,也不顾是否符合大小,强行锁了上去。
“啧,这好像是给小鬼用的,可不能让这血弄到我衣服上。”
“等一下,她应该是自由人的身份,你这是做什么?”艾伦握住了约瑟夫的手腕,他扭过头,碧青的眼眸中尽是嘲讽。
“呦呦呦,你不是经常说,无论是奴隶还是平民,他们都是平等的,你怎么不敢解开他们的枷锁呢?”
“你...”
艾伦不甘地瘪了瘪嘴,一时无言以对。
“算了,我不和你计较,既然这么在意这个平民,哦,不对,现在应该是奴隶了。”约瑟夫看上了女人的箱子,
“那这个就归我了。”
约瑟夫很好奇,一个褴褛不堪的女人,从进入帐篷到现在,低着头一声不吭,眼睛浑浊的看不见神彩,刚才拉着她脚在地上拖行时,也不愿意放开手里的东西。
珠宝,钱财,还是武器?
——要看一看才知道!
约瑟夫的手即将触碰到那黑色的箱子。
轰隆隆——
刺耳震撼的惊雷在天空炸响,仿佛在警告世人的僭越。
对生灵的杀戮,对自由的奴役。
“妈的——”
约瑟夫触电般地收回手,他瞪大眼睛,看着女人,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至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