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启明，李逸辰已经醒来。
昨天钱一分完，他又住回了心心念念的单人间。
本来就不差住宿的钱，胧月也适应了新的躯体。
前天晚上和三位美少女住四人间实在太难蚌了，虽然沉入梦境的他并没有任何反应。
往好处想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这种机会了。
今天他要去后巷赴约，谈谈那桩特别的“生意”。
来到后巷，已是日出东方。
瓦莱帮的接引人员还是那天那个失去一根手指的可能是干部的人。
“先生，您来了。”
“带路吧。”
所谓言多必失，不说话装高手在很多场合都是有效手段。
那人带着李逸辰离开后巷，前往了中央街道。
仔细想来，他说他们是做赌场生意的，怕不是这恩德斯替最大的那个「流金赌场」。
他们立足的根基是缴纳巨额税务，比干走私的要强一点。
但也只是从地上爬到了床上的程度。李逸辰对这两方都不感冒。
仅仅是从大门处就可以窥见这场所的奢侈气派，门后便是李逸辰完全未知的纸醉金迷了。
本以为这恩德斯替设立有魔导学院，必然是研究都市的定位。但里面杂七杂八的东西实在是太多，比起那中央都市还要奢华。
可能这就是开放带来的利弊。
被领进内部，金碧辉煌过于晃眼，李逸辰只能忍耐。
不多时，便被带到深处的一扇木门前。
干部敲门，得到了里面那位的允许，门被里面的人向内拉开，李逸辰被请了进去。
作为帮派首领的办公处或着说藏身所，装潢倒是朴素了些，可能越是位高权重，便越知收敛锋芒吧。
“您来了，逸辰先生，请上座。”
一袭白色短发的中年人坐在桌后，见李逸辰来，示意身后的一位壮汉随从推出他所坐的轮椅，以作迎接。
至于其他的四位，都死死地盯着李逸辰，
“所以说和聪明人打交道又有些麻烦……您掌握了多少关于我的情报？”
他只是笑笑说：“请容许我先自我介绍。我是瓦莱帮第七任帮主，乔瑟提·瓦莱。我的手下年轻气盛，前天对您造成的困扰请容许我向您致歉。”
乔瑟提只是抬手，那壮汉就把一个手提箱摆到了桌上。
打开手提箱，里面装着的是一颗炎属性的五阶魔核。估值也在百万计了。
上来就是大手笔，这份歉礼过于昂贵了。
最重要的是李逸辰做的更过分，没反过来要索赔医药费显得更加弱势了。
“阎魔羊的魔核，您的那位会长肯定能用上，还请笑纳。”
李逸辰心已经凉了一半，这下完全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了。
“啧……”
见李逸辰理解了他的处境，乔瑟提笑容更胜，说：“和聪明人打交道便不用多费口舌不是吗？还请逸辰先生放心，我没有派任何人去盯梢。我只是稍微看了几眼你们作为冒险者的活动记录。”
李逸辰现在也无所谓了，对方的腕这么硬，他早就有这种心理准备了。
“我没有拒绝的余地，直接进入正题吧。”
乔瑟提见李逸辰如此干脆，便也不再卖关子。
让壮汉护卫交付文件给李逸辰，谈起往事。
“枭蛇帮的帮主「毒牙」，在二十年前的一次帮派冲突中，他用卑劣的手段破坏了我的双腿神经，让我余生无法站立。这份耻辱我已没有能力洗刷，只能依靠外人。”
“十三年前我就物色过杀手，但他行刺失败。只因毒牙本人拥有相当于你们冒险者系统中七十级左右的实力，而他的手下也有许多强者。”
“你确定目标就是滞影上的这个人？”
相片上得到是一个裸露上身的黢黑的精壮男人，正在做着不易过审的事情。
这似乎不太正确，但又有些正确。
“这已经是最新的滞影了，大概在三年前。”
“你们怎么不趁这种机会去刺杀他呢。”
“尝试过一次，但依旧失败了。当时还请的是什么第一刺客，要价比逸辰先生您还要高昂，但结果却不尽如意。”
这是还可以加价的意思，让李逸辰更加难以拒绝趟这趟浑水，真是可怕的家伙。
“完全被您牵着鼻子走呢。”
乔瑟提只是微笑着：“逸辰先生，您作为年轻冒险者，仍身强力壮，尚抱有理想。但作为天外来客的您，应该能理解这其中的利弊吧？”
“不怕我倒戈？”
“资料您还没看完吧？我能保证其真实性。”
那毒牙，走私的商品不仅有幻惑粉，还有未成年人口……
李逸辰，愤怒了。
这个化名毒牙的地头蛇疑似有点太城市化了。
“你把这些交给国家，君主不会处理吗？”
“您说君主吗？他恐怕在位期间不会对毒牙动手，一旦出手，内乱便会发生。任何想要去斩杀毒蛇的人，都有可能被反咬一口哦。”
“总得有人试试。”
“呵呵，您会成为黑暗中的英雄。”
李逸辰对此不予评价，他只是说：“评价如何于我而言并不重要。如果我能杀掉毒牙，自然也能杀掉您。”
那护卫闻言便一把将乔瑟提护在身后，乔瑟提只是拍拍护卫的手臂，让他不要挡在自己和李逸辰面前。
“逸辰先生的筹码不多，但分量却沉重无比。还请您放心做出选择，那是您的自由。您就算现在扭头就走，也不会有人阻拦，毕竟买卖不成仁义在嘛，全当交个朋友。”
乔瑟提示意其他护卫也都往后退退，别把气氛搞得太紧张。
“然而现阶段我最优的选择就是帮你做事。一切尽在你的掌握中，乔瑟提先生。”
乔瑟提只是笑而不语，他明白眼前的这位年轻的冒险者胆识不凡，并且极具理性以及诚恳态度。
“入夜之前，我会带着他的头来见你。”
乔瑟提对李逸辰这个回复感到无比惊讶，便说：“倒也不急于一时。你们冒险者不需要去处理今夜的血月吗？”
“所以会在入夜前带来结果。”
或许这位天外来客有点自大了。
“逸辰先生，还请你收下我准备的见面礼，它对你接下来的行动也会有所帮助。”
乔瑟提命令手下拿出来另一个箱子，打开后里面盛放着一块白色的半覆式面具，只对上半部分进行了遮挡。
这块面具是魔道具「幻喻假面」，会为佩戴者提供一个高精度的面部迷彩伪装，以非常抽象的方式高效掩盖面容和声音。
毕竟你总不能实名去做脏活，那样会仇家满天下。
面具下叠放整齐的是另一件魔道具「夜光斗篷」，具有隐藏身形的效果。
“您确实深谋远虑，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李逸辰不由地尊敬起对方，毕竟他给的实在是太多。
李逸辰收下东西后就悄悄地离开了赌场。
周围并没有毒牙那边的眼线，这块地盘还是满清爽的。
毒牙藏身于城外的一处隐蔽的四方宅邸之中，即使临近血夜他也不会进城避难。
一是他对于自己的防御措施抱有极大的自信，二是他沉溺于自己的权利之中。
而最重要的第三点是，树敌无数的他，一旦在他的据点之外露面，必然会遭到无数刺杀。
简单点说，毒牙就一怂炮，只会龟缩在保护壳里当土皇帝。
而李逸辰在远处观望的同时也在拟订计划。
设想的方案有三。
其一，通过完全灵体化潜入到宅邸中，实现暗杀。
但目前李逸辰并不能做到连带身体上的物件实现完全灵体化。仅靠乔瑟提提供的两件魔道具必然会被重重把守的大量卫兵发现。
然后的发展必然是被厉害一些的保镖缠上，毒牙得以逃出升天。
退一步讲，就算进去了，没有武器的李逸辰也很难击杀一个本来就拥有七十级实力的家伙。
其二，通过混入巡逻卫兵进入到宅邸中。
但观察他们换班的情况，外场巡逻的卫兵进入宅邸是要受到盘问的，李逸辰大抵是过不了那一关。
其三，直接把所有人都鲨了，达成没有目击者的完美刺杀。
当然那也不切实际。
事已至此，一千万不要也罢了。
当然，李逸辰并不是什么意志坚如磐石的人，他的底线太灵活了。
他本没有理由为了这种事情以身犯险。愿意到这里来看看，完全是为了讨好乔瑟提，觉得他的能量非常巨大。
“嘛，总之试试看。”
李逸辰准备使用灵体化翻墙进入宅邸。
一般而言，借着夜色行动无疑会增加成功率。但今晚有急事，午时问斩也挺好不是？
李逸辰的视觉神经并未获得强化，只是通过半小时的观察推测了宅邸外巡逻护卫的轮班规律。
抓了个空档就迅速接近宅邸高墙，翻墙进入了宅邸的花坛中。
然后直接施展完全灵子化，让自己的随身物品落在花坛里，整个人就如同人间蒸发般，处于不可观测状态。
但他对于基本物理世界中行动的事物还能够进行观察。
又是半个小时，他摸清了宅邸内护卫的行动路线，李逸辰回归实体，重新穿好衣服，然后靠着墙壁开始移动。
到目前为止，宅邸内外的布局和布防情况和乔瑟提提供的情报完全符合。
乔瑟提提到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线人在毒牙身边，所以这些情报自然而然都是正确的。
接下来只要按照预定路线，避开巡逻队，找到毒牙所在，击杀他就可以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李逸辰也是深入到了宅邸内部。
东西走向的长方建筑群，李逸辰摸到了西北角。
眼前的这个房间中，似乎还传出着一些少儿不宜的声音……
这个毒牙的身体倒是蛮好的啊……
但如果里面有他的侍女在的话似乎就不太好动手了。
可惜自己并没有什么厉害的眼睛，无法直接确认里面的人物是否真的是毒牙。
“毒牙大人~”
似乎也不用确认了，这声娇柔媚语便是毒牙的死兆。
里面的人难道已经知道我来了吗？
不，大抵只是巧合。
而这种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至于如何击杀毒牙，李逸辰有一个极其残忍的计划。
为了达成目标，需要先进入完全灵子化，然后，将自己的灵子躯体和目标人物的现实躯体重合，而最后……
那彪形大汉的胸口就莫名其妙的凭空伸出一只手臂？！
将他的胸膛完全填充，便在顷刻间失去了生机……
血液随即喷溅到他身下的那女子的身上，那女子不惊反笑，用床单擦去自己脸上的血迹，重新穿好衣物。
看来这就是乔瑟提的线人了，这倒也确实是在毒牙身边，都负距离接触了还能不近吗……
美人计真的好可怕。
虽然李逸辰这个家伙的偷袭更可怕就是了。
“我还以为您晚上才会来，父亲派来的杀手果真好本事。”
李逸辰不敢恭维，去门外把自己的衣物捡了进来，以避免尴尬。
虽然这两个逆天并不会对对方产生那种想法就是了。
“怎么没见到资料中毒牙的强力手下？”
“他为了满足我的要求，把他们调到了稍远的位置。”
“当土皇帝当糊涂了。确定这个家伙不是替身之类的吗？”
“我确定。”
”那就走吧，我带你离开。”
“啊？”
李逸辰有些疑惑，虽然任务要求里面，并没有解救线人这一条，但来都来了，顺手带出去也不是难事。
看对方的反应，乔瑟提说不定是把她当弃子用了，这么看来，大家都一样烂。
“既然这样，回去把你爹也杀了好了。”
李逸辰用斩月斩下了毒牙的头颅，将它打包收入储物戒，然后这么说了一嘴。
那女子却向李逸辰求情说她是自愿为了乔瑟提来到毒牙身边的，他的父亲并不是十恶不赦的人。
“你都这么说了，我只能顺从你了。待会儿你进到这个戒指里面，在里面的空间是可以容纳魔物的，待个人应该也不成问题。”
她点头同意，李逸辰便把她收入了特级储物戒。
然后丢下了一具伊戈尔在昨天傍晚亲手送到李逸辰手上的机偶。
本来是作为胧月的替换件，但还有六具，李逸辰也可以自己仿制，现在来做个掩护正好。
就算他们发现了不对劲，以乔瑟提的人脉，给他女儿整个容什么的应该非常简单。
随后离开现场，临走时放了最后一把火，让整个房子烧了起来。
趁着混乱，李逸辰激活刻印快速离开了这个地点。
而一代枭雄（存疑），到死也没能理解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没有追兵，暂时松了一口气。
但脚上功夫并不懈怠，李逸辰以神速回到了流金赌场，准备向乔瑟提复命。
路上顺便用水属性魔法清理了一下手上的血迹。
见到乔瑟提，也不废话，直接展示了目标的人头。
乔瑟提便更加确信，异乡旅人都是不错的潜力股（挂逼）。
“您的能力远超我的想象，可以方便透露一下您是怎么做到的吗？”
李逸辰直言不讳，说自己是趁对方办事的时候直接偷袭的。
但是没透露自己作为弦月魔人的特殊性。
优秀的说慌者每句话都是真话。
李逸辰还没达到这种水平，但是乔瑟提显然已经是老油条了。
“您和西莉亚那孩子见过面了啊……您救回她了吗？”
“你在计划中并没有提到要救出线人，我都以为你把她当弃子了。如果她不能自己离开毒牙的领地，那么必死无疑。”
乔瑟提便掩面叹息，说：“我当然希望那孩子能平安回来。线人不止一位，他们会想办法保下西莉亚的。只要你别做的太过火。”
李逸辰耸耸肩，表示晚了。他放了一把火告诉他们毒牙已死。
乔瑟提面不改色地吩咐了手下两句，虽然声音微小，但还是被李逸辰听了去。
“流寇无人管理自然是不行的，你是老板，你说了算。只是，我不希望你成为下一个毒牙。”
李逸辰放出西莉亚，第一次把乔瑟提惊的说不出话。二人热情相拥，不管是不是演戏，李逸辰反正是信了。
待西莉亚哭泪后，乔瑟提让手下带她去房间休息。
“您手上的竟然是特级储戒吗？我也有看花眼的一天啊……看来人是真的老了，但还是要郑重感谢您，逸辰先生。我会追加报酬的。”
“不如先给西莉亚小姐新的人生，你这个混蛋。”
“逸辰先生教训的是，我这余生都将会补偿西莉亚。”
李逸辰转身离去，摆摆手说：“我累了，你知道我住在什么地方不是吗？再会。”
“再会，逸辰先生。”
乔瑟提望着李逸辰的离去，嘴角勾起了一丝莫名的笑意。
“天之外海，旷宇孤星。异乡旅人还真是难以琢磨啊……”
事了，李逸辰回到旅馆。
他连着在镜子面前洗了三遍脸，七遍双手。
似乎总有洗不掉的血迹。
他也明白这只是罪恶感催生出的幻觉，但他无法忽视。
这是他严格意义上的第一次杀人。
这是件严肃且疯狂的事情。
哪怕对面是个人渣，李逸辰仍然会后怕。
他倒不是怕对方变成冤魂索命什么的。
他只是把，在这个行为中没有任何触动的自己，会沉溺于永无止境的杀戮。
那才是最糟糕的。
至于杀人的体验。
抱歉，贯穿他人胸膛这件事于李逸辰而言，就如同开枪一般。
仅仅只是一个念头，一个动作便完成了击杀。
他失去了对生的感觉，以及对死的敬畏。
杀掉毒牙，对他而言和杀鸡没什么区别。
他清晰的认识到了这个问题，而认识到这个问题之后，自然不会也不能再轻易杀人。
否则会变成便宜癫佬。
那样的丑态，不想让她们看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