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了父亲，一阵烈焰扫过，父亲消失了。
她看到了在打闹的师兄弟，热浪席卷而来，一切化为乌有。
美好的记忆一个个浮现，然后一个个在烈焰的焚风中消失消散。
“不！不要——！”她哭喊，她尖叫，却什么也无力阻止，最后连她自己也……。、
赫然惊醒，原来是一场噩梦，但又不全是梦。
林汐发现自己躺在一张不知道能不能成为“床”的半金属半皮革造物上（其实是手术台），周围的环境十分陌生，满是各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古怪金属造物。
发生了什么事？我为什么会在这？林汐开始整理自己的记忆。
宗门被烈火瞬间湮灭，自己和陆是仅存的两人，之后陆提到了复仇，接着自己就跟着他走进了一道白光中，然后……然后好像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出于警惕和本能，林汐迅速蜷其身体，下意识地用一只手捂住了胸口，查看了自身的状况。
没有衣衫不整，也没有什么奇怪的痕迹。
林汐松了一口气，不安的手也慢慢放下，带着警惕的目光开始再次环顾周围，很快发现了一个穿着红袍的背影。
“高驼子？是你吗？”林汐习惯性地喊了出来。
“苏醒，快速扫描，各项生命体征正常。”陆仿佛自言自语般说着，同时慢慢转过身来“吾名，艾克西斯.Σ.Σ.陆，可简称陆。”
莫非他生气了？一直以来叫他“高驼子”好像是有点失礼，林汐点点头：“那叫你……阿陆？”
其实林汐本来是想说“陆前辈”的，可是看到陆那张不过二十出头的面容时，又不由自主地改口了。
陆第一时间没有说话，林汐刚想改口，他却忽然发声：“新名称备选记录完毕，阿陆，确认。”
过去就有弟子说过，陆经常自言自语，加上他说话断句的方式也十分古怪，所有人都对他十分疏远。
就像现在，简单“好”或者“不好”就能说清楚的，陆说了这么一大串，反而让林汐摸不着头脑，只能再确认一遍。
“这个意思是……可以吗？”
“嗯。”
这次陆的回答倒是很简明。
接着，林汐开始试着了解当前的情况：“这里是什么地方？”
“临时科技哨站。”陆顺口回答道。
“什么？”
“机关工坊。”
陆马上改变描述方式——之前几乎不与这个世界的人交流的他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这个世界的说话方式。
“哦……”
林汐听说过，精通机关术的工匠许多也是有着高深修为的强者，他们大多性格怪异，离群索居，陆似乎很符合这样的描述。
虽然感觉陆的身上依旧谜团重重，不过起码他没有恶意，而且实力确实非常强大。
这时，林汐发现，陆的目光似乎一直在盯着她看，这又让林汐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肩膀。
他想干什么？莫非是想要……
可是又好像不对，因为陆的眼神和表情都太过冷漠，看不出半分的感情和欲望，在陆不说话也不动作的时候，就好像是一尊雕塑。
尽管不是那种不怀好意的眼神，但林汐仍然隐隐觉得，陆的目光仿佛有着某种“穿透力”，能够将她一览无遗。
这倒不完全是林汐的错觉，甚至可以说她的直觉还蛮准的，陆确实是在对她的进行扫描观测。
忽然，林汐发现这里似乎少了点什么：“对了，那四个铁尸呢？”
“已销毁，勿虑。”陆淡然地说着，顺势悄悄将脚边的一块红色金属踢到手术台下。
说销毁并不准确，其实是全拆了。
考虑到画面可能引起不必要的误会，陆趁着传送造成的眩晕感直接把林汐电晕，利用这段时间完成了准备工作，只是没想到林汐醒得这么快，有些东西还来不及收拾。
四台机仆的反应炉被全部拆下，两个安装到了这座秘密哨站，两个被整合进了陆的机械背包，其他有用的零件和材料也大多物尽其用。
趁着这段时间，敌人的位置也基本锁定，能量信号停止在了距此大约一百五十公里处的位置。
但陆并不急着行动，来到这个世界的几十年时间里，他几乎没有离开过玄天剑宗的地界，对外部情况了解程度，仅限于他从宗门弟子之间的闲谈中搜集到的碎片信息。
在陆看来，这个世界就是一个黑暗森林，到处都是追求强大灵能的异端，不知道从哪里就会冒出邪神信徒，甚至是伪装成人的大魔或者邪神本尊。
几台机仆身上的资源对陆来说，也是杯水车薪，他失去了大半武装，缺少对抗灵能者的手段，又是孤身一人，而对方的情报几乎为零，实在是不敢轻举妄动。
陆不急着行动，但有一个人却很急：“对了，你说过帮我报仇！你要怎么做！”
虽然陆这么说在一定程度上是为了迎合和安抚林汐，但他也确实打算找到那些使用他科技造物的人——连旋风鱼雷和将军炮都拿出来了，对方手里肯定还有更多高价值的物资。
现在既然林汐自己提出来了，那陆当然也是顺着往下说：“敌方位置已锁定，西南方向一百五十公……三百里。”
“西南三百里？”林汐听到这话，却警惕地皱起眉头“你怎么知道？”
陆回答道：“占卜阵列持续追踪探测。”
“占卜吗……”林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以她的了解，机关师大多会钻研玄门数术，星象命理之类，会占卜好像也挺合理的“三百里外的事情你都能知道？”
虽然林汐理解的占卜和陆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但陆也没有打算多解释，手一挥，在面前投影出一个全息地图。
这是陆多年来以自己仅有的资源，对玄天剑宗周边进行探测和情报搜集的汇总，也是在为他有朝一日找到办法离开此地去别处探索做准备。
林汐看着眼前的图像，只觉得无比震撼，全息图中缩小的图景和真实场景毫无二致。
特别是当她看到图中尚未遭到灭顶之灾的宗门时，不由得潸然泪下。
如果是在原本的世界，陆此时多半会若无其事地开始缩放地图，调整到目标地点。
但是看着眼前的哭泣的少女，陆决定等一等，等到少女情绪缓和下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个人的意志和情绪不再重要？
从什么时候开始，弱者只能如草芥般被无情碾过？
从什么时候开始，麻木不仁，冷漠无情被视为“高尚品格”？
在原本的世界中，陆不止一次这样问过自己，却又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其中一员。
因为无休无止的战争需要榨取所有可以动员的力量。
因为即便是强者也同样会在枪林弹雨中倒下。
因为仁慈和感动可能成为邪神趁虚而入的契机。
看到林汐啜泣不止，陆建议到：“或许，你需要休息。”
反正陆已经在这个世界等待了几十年，不在乎再多等几天。
“不。”林汐擦去眼泪，她知道现在不是哭泣的时候“告诉我，血火门的人现在在哪！”
“这里。”陆调整地图，呈现出一处城镇的画面。
林汐的脸上忽然浮现出惊喜的表情：“这里我去过！是凌云城，孤雪师叔的孤雪剑庄就在那里！”
“你去过？”
“当然！孤雪师叔是父亲最要好的师弟，虽然自立门户，但父亲一直和他关系很好，如今宗门有难，他一定会帮我们的！”
陆对此并不乐观：“潜在同盟者？”
林汐现在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解释道：“不是潜在，孤雪师叔对我来说，就跟自家人一样。”
陆冷静地发出提醒：“敌人也在那里。”
“对啊……糟了！孤雪师叔有危险，我们得赶紧出发！”
“……”
看到林汐完全没明白自己的意思，陆也不知道如何解释。
至少已经在立即行动这一点上达成了一致，也算是达成了陆的预期。
接下来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前路或许危险，但陆却也感到期待，那种探索未知的紧张与兴奋是他仅剩为数不多情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