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在货行的投机交易中大捞一把的陆，现在正应邀跟着清越前往落缘宫。
比起什么事都是直球处理，比起动嘴更擅长动手，偶尔能福至心灵，聪明一回的血屠，清越办起事来明显更加机灵。
一看到钱海潮和陆一起，而且两人谈笑风生，气氛融洽，最后钱海潮甚至搬走了一半的黄金，清越就知道事情不简单，已经超出了他们这些副手能应付的范畴。
唯一的办法，就是赶紧请示柳如烟，至少得提前知会她一声。
于是，清越立即让血屠火速回落缘宫通报情况，自己则是领着陆乘坐着的轿子在鬼市转悠，拖延时间，等血屠回来传达柳如烟的指示。
接待重要宾客这种差事，清越已经是轻车熟路，尤其是鬼市和鬼街这两处地方，分分钟就能让时间被迅速消磨。
进入鬼市和鬼街的人很难不被这里的灯红酒绿与繁华物欲所吸引，很容易就能找到让客人有兴趣的地方，下轿子来看一看，挑一挑，或者玩一玩，再加上鬼城酆都之内本来就没有日月星辰，昼夜不分，一整天的时间很容易就被打发过去了。
这也是清越的任务之一，带着客人到处逛，当然不只是服务，更重要的是，从客人的喜好以及行动中去获得与之相关的情报。
喜好，习惯，甚至下意识地小动作，这些都在清越的记录范围之内。
而这些情报都会成为柳如烟手中的筹码。
清越不止一次见识过，在那些情势焦灼的谈判中，有时因为对手一个不经意的动作，暴露内心的真实想法，进而被柳如烟抓住机会，一路穷追猛打的情况。
可奇怪的是，轿子里的陆一言不发，始终沉默不语，甚至没有撩起帘子往外看一眼。
难道这家伙真就无欲无求吗？还是说他忍得住，一直都在装？
其实，上次清越就觉得陆这个人不太寻常了，完全不为外物所扰，所有的判断和行动全都基于百分百的理性和逻辑，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破绽，脸上连一丝微表情都没有。
真要说有的话，一直在陆身边的林汐可能算是一个，但感觉又不太像，而且柳如烟不喜欢使用那些不入流的下三滥手段。
清越一直都很好奇，陆和林汐到底是什么关系，因为怎么看，以陆的实力，都是完全可以自立门户，称雄一方的，林汐唯一可能有点利用价值的地方，就是她宗门少主的名头了。
但是，现在使整个天下重新洗牌的乱世，一个宗门被灭，旗下势力已经四分五裂，个人能力平平的光杆司令，很难想象能有多大的价值。
两人是“那种”关系吗？也不像。
因为很容易就能看出，林汐和陆之间谁是话事人，基本都是陆说了算，即便林汐有不同看法，最后也是陆说了算。
既然等不到破绽，那就试着制造破绽，清越问道“陆先生，着沿途的景致，你不欣赏一番吗？”
“不必。”陆回答道。
因为对他来说，确实没有必要，因为他“看”的方式本就与常人不同，区区一个帘幕对他来说根本构不成影响，外面的所有情况，陆一清二楚。
甚至就连清越在带着他故意兜圈子，陆都了然于心。
很少有人能一天之内把鬼市逛个遍，但是陆可以，因为只是把所有街道走一遍的话，半天的时间就够了。
落缘宫的位置又不是在犄角旮旯，陆早就已经在他的全息地图中做了标注，只需要稍微在全息地图上确认一下当前方位，就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接近目的地，还是在到处兜圈子了。
看破不说破，保持戒备，静观其变，这是陆一贯的做法。
而当他基本确认了情况之后，也会开始进行他的“反击”。
忽然，陆开口道：“若想观察弱点，方式错误。”
清越心中一惊，但她毕竟不是血屠，立刻反应过来，这是来自陆的试探，于是若无其事地回答道：“陆先生何出此言？”
人的嘴可以说谎，但是身体不会——心率，呼吸，提问，排汗，脑波，激素，这些都会在说谎时产生变化，这也是测谎仪的基本原理，除非经过专门训练，否则很难隐藏。
“落缘宫，上一个岔口，右转直行，即可到达。”
“！？”
现在轿子的位置是在鬼街而非鬼市，而且就算按找陆说的方式行动，距离至少又有两三里地。
关键是清越知道陆没有说错，因为担心血屠随时返回，因此清越实际上就是带着陆以落缘宫为中心，在慢慢绕圈，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识破了。
尽管被识破，但清越应付起来仍是游刃有余：“陆先生所言甚是，不过主人特意吩咐，让我多带陆先生好好看看这鬼市和鬼街。”
“已经看过，一应所需皆已采购。”
“是嘛……”
假的吧？这鬼市是能一天就逛完的？清越觉得陆应该是在虚张声势，但听着又不太像。
其实在陆看来，一天逛完鬼市并不是多困难的事情——前提是，明确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以效率为最优先。
陆进入鬼市搜索的主要就是科技产品，书籍情报，还有粮食大宗采购渠道，其余的东西陆根本不会侧目驻足。
而且对陆来说，他也并不是看到了就要买，甚至许多时候问都不问，只是做出记录——因为从周遭的音频信息里稍加检索，就能得到陆想要的情报。
一天的时间，陆基本上已经掌握了鬼市之中大部分他想要知道的东西。
而他最大的收获，就是找到了大量最尖端的异星科技，来自那个曾经达成弑神伟业的文明所制造的小型武器。
除了圣约之杖，陆还找到了诸如熵能长矛，相位剑，虚空刃等尖端武器，而且很显然，这个世界的多数人并不知道这些武器的价值，更遑论使用。
对陆来说，这些异星兵器对现在的他来说，简直就是无价之宝。
陆采购了许多，然后将其拆开，取出其中的供能装置，拆除自己机械背包中的动力炉，换上了这些异星科技。
安装在普通的长柄武器中，一个手指大小的装置，就能提供比陆四个动力炉加起来都要庞大得多的能量，相比之下，甚至连陆的整个机械背包都显得落后而笨重。
如此强大的技术，连陆也甘拜下风。
现在，陆拥有了远胜先前的能源供给，就算是小型的驱灵死域，他也能开启维持至少一小时，同时还为自己的机械背包腾出了更多的冗余空间。
对陆来说，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情况已经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当清越带着陆在逛街拖延时间的空档，血屠急匆匆地奔回了落缘宫，将发生在货行的所见一五一十地报告给了柳如烟。
“钱老爷子？”柳如烟显然是没有料到会有这么一出，足足思索了几分钟“唉……老爷子一千多岁了，还是这么喜欢玩啊。”
柳如烟虽然吧这件事情定性为了老爷子的一时兴起，但这更像是对外人说的，至于她自己心里，则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巧合。
五湖会和罗刹榜之间并非隶属，而是合作的关系，罗刹榜那些台面上的生意其实大多都是五湖会换了个旗子，实际的经营和管理也是五湖会在负责。
同时，钱海潮的女儿是鬼尊的第三任妻子，生有一子一女，排行老四和老五。
因此，五湖会，还有钱海潮在罗刹榜内部的地位非比寻常。
尽管钱海潮常年待在鬼街，很少涉足江湖了，五湖会目前的具体经营，也是由钱海潮的外孙，六道鬼罗刹中的鬼手罗刹来掌管，但柳如烟知道，这老爷子就算足不出户，凭五湖会的情报网，依然可以尽知天下事，。
而且，遇到重大事宜，最终还是得要钱海潮来拍板决定，所以，钱海潮本质上是个垂帘听政的“太上皇”。
如果只是这样，对柳如烟来说倒也没什么，反正都是一家人嘛。
可问题在于，五湖会和柳如烟的生意有不少重合，甚至冲突的地方。
比如在外面的那些商贩店铺们，虽然都是挂着罗刹榜的鬼旗做生意，交同样的钱，但有些是归柳如烟管，而有些则是五湖会的资产，性质并不一样。
特别是近来，双方为了抢地盘，摩擦就更多了。
因为就在不久之前，鬼尊宣布了一个重磅消息，他将会在数年内退位，并从六道鬼罗刹之中选出一人继位。
然而，鬼尊却没有说任何明确的评定标准，只说了一句“能者居之”，给人留下了无限的遐想。
很明显，柳如烟是有心争这个位子的，而她的四弟，五妹，也就是钱老爷子的外孙和外孙女，同样有这个资格，也有这个想法——至少老四是有的。
莫非钱海潮也想要拉拢陆？柳如烟还不能确定。
当然，这些思考，柳如烟不会告诉任何人。
她摆了摆手，对血屠吩咐道：“让清越不要带着人瞎转悠了，直接带过来吧，就算逛个三天三夜，她恐怕也没法瞧出什么破绽来。”
怎么猜都是没用的，不问问看，永远没法知道真正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