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看着手机。
7月17日，11:50。
今天他就二十岁了诶……
二十岁的男人意味着自己从此以后便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应当提三尺剑以定天下，当年周公瑾孙伯符便是在二十左右的年纪平定江东，手揽大小乔过上了有美人也有江山的日子。
按照卡塞尔学院的风格，20岁的男人应该学会出入各种高档的社交场合，在名流汇聚的高档场合里手里揽着着漂亮的姑娘脚踩高定西装皮鞋，手里拿着香槟温文尔雅，用那英俊的面庞和潇洒的气质给在场的所有人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如果没有来这个学校，大概自己如今还是普普通通的穷逼吊丝一枚。可来了卡塞尔就不一样啦，你身边有那么多精英，每个人脸上都写着爷老牛逼了！就算是一个衰仔扔进这种环境里，也得人模狗样的穿着西装整整齐齐装成‘成功人士’的模样，当然，也有已经看透了人生了的一切都无所谓了的，比如说芬格尔。
手机叮了一声，路明非期待的拿了起来，正想着是谁在凌晨12点这么早的时间就给自己发的生日祝福呢？白辞？楚子航？夏弥？还是老大？
【恭喜您的QQ音乐会员已成功自动续费成功！】
【-15.00】
操。
路明非激动的心瞬间被这冰冷的扣费短信浇了个透心凉。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也得为十五块钱的自动续费心疼一下，
他把手机扔回枕边，发出了一声类似被踩到尾巴的鼾声的哀叹。
衰仔到了二十果然还是个衰仔，虽然他在表面上挺风光的，但内心还是向往着过着平淡的日子。
他又不是什么能自动进化的AI，并不会因为到了二十岁就自动进化成牛逼轰轰的杀胚。楚子航师兄二十岁的时候大概已经在考虑怎么优化爆血技术或者给村雨做保养了，老大二十岁大概在思考如何扩大加图索家的荣光或者给诺诺准备什么惊世骇俗的生日礼物。而自己，路明非，二十岁生日当天收到的第一份“祝福”，是来自老马贴心的扣费通知。
不过这也正常，这个点基本上是个正常人都睡了，所以自己的小女朋友在干什么？她这个点不可能睡，为什么不给我发生日祝福？
忘了？不太可能，自打认识她以后，每一年生日她都会跟自己一块过。
第一次过生日她就给自己买了个两块钱的小蛋糕，然后一边打游戏一边让自己吃了。
路明非没由来的就乐了，抱着被子在床上扭动的像条蛆，现在想想她那时候还真可爱，虽然那时候身材跟夏弥似的，但她皱着个小脸打游戏的样子现在想想还怪可爱的。
他看了一眼自己放在床头上的手链，去年过生日的时候送的，那时候说的话他还记得。
什么叫“以后的每一年生日都跟我一起过”啊？这不就是变相的告白了吗？
路明非拿起手机，点开白辞的qq。
“睡了吗？”
“没睡。”
“干什么呢？”
“关你屁事。”
“傲娇了？”
“😡😡😡”
“今天我生日。”
“我知道。”
“那你？”
“别急。”
“很急。”
“那你先别急。”
“你在哪？”
“网吧。”
“我去找你？”
“你不认识路。”
“那你发位置。”
“不发，我要睡觉。”
“你不回家？”
“没租房子。”
“怎么没租？”
“不是在你家住了几天吗？过些天就去日本了，没必要。”
“哦，那你现在在干嘛？”
“打红警。”
“不信。打红警还能这么快回我消息？”
“爱信不信，你不睡觉吗？”
“不睡。”
“不睡觉干什么？”
“想你。”
对面停了一分钟。
“我睡觉了，再见。”
“那你睡吧。”
“👌🏻”
路明非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翻了个身，试图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甩出去，她不跟我说生日快乐说不定准备着什么惊喜呢，睡觉睡觉，二十岁生日的第一天从睡大觉开始，也挺符合他衰仔的人生轨迹。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周公瑾二十岁抱着小乔，他路明非二十岁抱着枕头，啧，这对比真是惨烈得让人想泪流满面。
她怎么又在网吧过夜……虽然知道她一向如此，以前没地方去的时候，网吧包夜就是她的常态，但不知道为什么，路明非心里还是有点不是滋味。卡塞尔学院的S级学员，传说中的白王血裔，他的……嗯，小女朋友，在他生日前夕窝在烟雾缭绕、充斥着泡面味和键盘敲击声的网吧里打红警？这画面怎么想怎么诡异。她是不是单纯懒得找地方？或者是在琢磨什么事情？
他越想越精神，然后，有一点睡不着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隙溜进来，在地板上划出一道冷清清的光痕。他盯着那道光痕，脑子里走马灯似的闪过认识白辞以来的种种。
“以后的每一年生日都跟我一起过。”
这话现在想起来，心脏还是会砰砰加速跳几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也许更久。路明非处于一种半睡半醒的迷糊状态。
突然，窗外窸窸窣窣了一阵儿，随后传来极其轻微的“嗒”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窗台上。
路明非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大半。卡塞尔学院的训练让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肌肉，悄无声息地坐起身，目光锐利地投向窗户。
窗帘被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拨开一条缝。
月光勾勒出一个纤细的身影，她利落地从窗户翻了进来，动作轻巧得像一只猫，落地几乎没有声音。
是白辞。
她身上还带着夏夜室外微凉的空气和一丝淡淡的烟味，手里拎着一个小巧的盒子，看包装，是个蛋糕。另一只手里还抓着她的手机。
路明非愣愣地看着她:“你怎么上来的？”
“开爆血用翅膀飞上来的。”
“不是，你这样开三度爆血师兄都要哭了啊。”
“师兄血统太低，而且我还是白王血裔，没事儿。”
“爆血了你衣服咋没事？”
“我带了裙子直接套上的，刚才就在扒拉着窗户换衣服。”
“你不怕别人看见吗？”
“我提前看了一圈，没人。”
“监控呢？”
“拜托诺玛给我黑掉了，我可是‘s’级，权限很大的。”
“不是，诺玛还能黑这里的监控？”
“诺玛说能，很神奇吧。”
“那确实挺神奇了……你不是在网吧睡觉吗？”
白辞把蛋糕随手放在路明非的书桌上，拍了拍手上可能存在的灰，表情是一贯的没什么表情：“骗你的。”
心里那片被QQ音乐扣费信息浇凉的地方，忽然就被一股暖流咕嘟咕嘟地淹没了。他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憋出一句:“那……那你还挺会骗人的哈……”
路明非的目光落在那个蛋糕盒上，走过去，拆开，然后愣了一下。
他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丑的蛋糕！
白色的奶油抹得不算太平整，边缘有点歪歪扭扭，上面用大概是巧克力酱还是果酱之类的东西，画了一个极其简笔画风格的笑脸，旁边还歪歪斜斜地写着“20”。
“你做的？”
“是。”
“这蛋糕真能吃吗？”
“大概……可以……应该能吃……”她把头扭到一边，不看。
蛋糕挺小的，他几口就能吃完。
路明非斟酌了一下，吃了吧，人家好不容易做的。
他拿着勺子，吃了一口，苦味、糊味，还有一股子果酱和巧克力酱混在一起的味道。
他其实是很想装出来好吃的样子的，但……那种味道在嘴里爆炸的感觉让他有点憋不出来……
是真他妈的难吃啊。
“别吃了别吃了！”
白辞突然把蛋糕抓走，然后飞快的跑到垃圾桶旁边倒掉，随后，把一个Q版小人推到他面前：“先别说话了。生日快乐。”
“哦哦、谢谢。”
路明非接过来，把它拿下来放在手里把玩，突然就会发现这东西简直和自己有99%的神似，很难说某个人是不是偷偷藏了自己的照片，对着照片一点点摸索把他做成Q版的。
不过……以前她有缝过东西吗？
路明非抬头，看着她把手背在后面。
“看看你的手。”
“咋了？”
“给我看看！”
“哦……”白辞有点不情愿，别扭的把手伸过来，
路明非拿过来，上面贴了几个创可贴。
妈的，真好。
虽然大半夜翻窗户进来这种方式很不浪漫，但又……浪漫得要死。
这样一个漂亮贪吃还会关心人的宅女简直是人间瑰宝，最重要的是她还是自己的女朋友啊！有谁可以拒绝能陪你通宵打游戏，然后一起睡到四仰八叉日上三竿的好姑娘呢？
路明非抓了抓睡得乱糟糟的头发，看着桌上的小蛋糕和窗边穿着简单连衣裙的女孩，突然就觉得，去他妈的周公瑾小乔，去他妈的高定西装香槟美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未必非要提三尺剑定天下。
那些纵横沙场的梦，从来都不是他路明非想要的。
去他妈的楚子航，去他妈的恺撒！
他是路明非，又不是其他的什么玩意，他没必要去像别人！
他忽然伸出手，不是去拿那个丑得别致的小人，而是一把抓住了白辞还贴着创可贴的手腕。
白辞吓了一跳，下意识想缩回去，却没挣脱开。“干嘛？”
路明非没说话，只是用力一拉，将她整个人带得踉跄了一下，跌进自己怀里。他抱得很紧，下巴蹭着她带着夜风凉意的头发。
“喂……”白辞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声音闷在他睡衣里，有点不知所措，“路明非你……”
她有点不自在，因为爆血内衣都坏掉了，所以……现在她除了连衣裙啥都没穿……
这样被抱着身体很敏感的啊……笨蛋！
“别动。”路明非的声音也有点闷，带着点鼻音，“过生日的时候抱一下自己的女朋友怎么了？”
“你……哭了？”
“你别管，先让我抱会儿。”
“哦……”
白辞不动了，安静地让他抱着，只有微微加快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
窗外的月光依旧清冷，地板上那道光痕安静地躺着，Q版小人在那看着两个人拥抱，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焦糊的甜腻气味。
但路明非觉得，这比他想象过的任何一种二十岁生日该有的场面，都他妈的好上一万倍。
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路明非，在二十岁生日这天的凌晨，最终没能提上三尺剑，也没能定天下。
他只是抱着他感觉世界上最棒的、带着最棒的生日礼物的女孩，觉得这就够了。
这就，足够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