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的夜是流动的光河，五彩斑斓的霓虹在湿漉漉的街面上投下破碎的倒影。行人如织，喧嚣被包裹在一种奇异的都市蜂鸣之中，反而衬出几分疏离。
夏弥和楚子航并肩走在涩谷的人行道上，她手里拿着一小袋刚买的糖炒栗子，偶尔剥开一颗，栗子壳被她仔细地收进随身的小纸袋里。
手机的震动很轻微，她顿了顿，将剩下的半颗栗子放入口中，才不慌不忙地取出手机。屏幕的光映亮她平静的侧脸。
看到消息之后夏弥愣了一下。
“怎么了？”楚子航转头，显然察觉到了她的动静。他总是这样敏锐。
“路明非和白辞，”夏弥压低声音，手指飞快地打字，“他们直接去领证了诶。”
她先回了个夸张的震惊表情包，接着打字：“恭喜啊路师兄！终于有人收了你这个祸害！什么时候请客？”
“我的天哪白女士！您也太心急了吧？”夏弥继续在屏幕上打着字，“是谁一直说自己只是【临时的】自己【不喜欢】的？还说什么‘临时的女朋友’？这‘临时’的期限可真短啊，直接快进到永久绑定了？”
发送完毕，夏弥关掉手机，抓住了楚子航的胳膊。
“路明非和白辞正式在一起了。”夏弥小声说，气息拂过楚子航的耳畔。
楚子航的身子顿了一下。“很好。”他简单地说，目光仍停留在前方的街道上。
夏弥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想逗他。“楚师兄，你的好兄弟脱单了，就这个反应？”
楚子航的脚步没有停，但视线从远处的霓虹广告牌上收了回来，落在夏弥抓着他胳膊的手上。他的表情依旧没什么波澜，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
“意料之中。”他平静地开口，声音沉稳地穿过涩谷的喧嚣，“白辞的效率一向很高。”
夏弥嘟了嘟嘴巴，晃了晃他的胳膊：“喂喂，这是效率的问题吗？这是终身大事诶！你怎么说得像任务完成了做汇报一样？”
楚子航沉默地走了几步，像是在认真思考她的质疑。他们正穿过一个拥挤的十字路口，周围是潮水般涌过的人群。
“路明非的性格需要果断的推动力，犹豫和拖延只会增加他的焦虑，白辞的做法我觉得挺不错的。”
夏弥歪着头看他：“楚师兄，那按照你的逻辑，什么事都讲求效率咯？”
楚子航没有立刻回答。他带着夏弥避开几个嬉笑打闹的年轻人，走到一家已经打烊的店铺屋檐下，这里的喧嚣稍微远离了一些。橱窗的玻璃映出两人模糊的身影。
他转过身，正对着夏弥。霓虹灯的光彩在他身后流动，却仿佛被他周身那种固有的沉静气场隔绝开来。
“不是所有事。”他看着夏弥的眼睛，更正道，“但这件事，对路明非而言，是。”
夏弥又感觉到一阵无语，拜托，师兄，我可不是想听这个的，她心里暗叹了一口气，随后踮起脚尖，凑近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蛊惑般的意味：“那……如果是我们呢？”
问题问得没头没尾，甚至有些刁难，但她知道楚子航听得懂。
楚子航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倒映着斑斓的夜色和他自己的影子。涩谷的喧闹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远，只剩下屋檐下这一小片安静的空间和女孩带着笑意的、等待答案的目光。
他喉结微动，终于开口：“我们不需要效仿任何人。”他说，“按你的节奏来就可以。”
都听我的吗？
夏弥怔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不是那种带着调侃的笑，而是另一种更真实的笑意从眼底漾开。她放下踮起的脚尖，重新挽住他的胳膊，将半张脸埋在他外套的衣袖里，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楚师兄，虽然你无聊的要死，但有时候真的……”她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还挺有趣的。”
楚子航没有反驳，只是任由她靠着。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还要继续逛吗？”
夏弥摇摇头，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笑意：“回去吧。去找师兄师姐。”
“好。”楚子航点头，自然地调整了一下方向，带着她走向地铁站的方向。
两人的身影没入涩谷站口吞吐的人流。地铁通道里混合着各式香水、食物和潮湿空气的味道，比地面上的夜风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暖意。
电车进站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楚子航习惯性地用身体为夏弥隔开拥挤的人群，让她先踏入车厢。晚间的电车不算空旷，但尚有余位。他们并肩坐在柔软的蓝色座椅上，夏弥靠着窗，玻璃冰凉的触感透过发丝传来，窗外是飞驰而过的黑暗隧道，偶尔闪过一两盏指示灯的流光。
电车的节奏单调而催眠。夏弥看着窗户上自己和楚子航模糊的倒影轻微地摇晃着。楚子航坐得笔直，像是在闭目养神，但夏弥却完全不担心会发生什么，师兄虽然呆是呆了点，但有些时候男友力还是很爆棚的，在这种时候她完全可以安心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或者……做点别的小动作。
她悄悄歪过头，将重心慢慢倾斜，最终，额头轻轻抵在了楚子航的肩上。他穿着薄外套，布料下有坚实而温热的触感。她感觉到他身体的肌肉似乎极细微地绷紧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甚至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夏弥闭上眼睛，嘴角无声地弯起，心情愉悦地晃起了小腿。
“走吧。”
楚子航的声音传过来，夏弥才睁开眼睛，抓住他的手，借力站起来，跟着他穿过开始移动的人群走向车门。凉爽的夜风随着车门的打开涌入车厢。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夏弥想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