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津梦上车后，习惯性的将纸币掏出，想要投进门旁边的投币口。
可是她伸出手在半空中便停了下来。她脸色凝重，因为这辆车的投币口已经被用木条彻底封死。
顿时间她心中警铃大作，转身刚想逃下车。可没想到车门在此时突然关闭，只剩下一脸茫然的杨星宇和夏津梦双目对视。
车缓缓启动，丝毫不给夏津梦下车的机会。
夏津梦被吓得脸色苍白，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勉强抓住旁边的栏杆才能站稳身体。
“怎么了？”杨星宇连忙疾步走上去扶住快要站不住脚的夏津梦。
夏津梦抓住栏杆的手使劲的搓了搓，似乎搓掉了什么东西似的。
她抓在手中一看，竟然是一层被火烧黑的铁锈。
铁锈也不知道存在多久了，只是轻轻在手中揉一揉，便化为了一滩灰。
杨星宇同样也看到了夏津梦手中的灰，脑袋并没有那么笨的他也瞬间猜到了他们现在的处境。
他放眼望去，这哪里是一辆崭新的公交车内部。这明明是一辆废弃的公交车。
里面所有的一切都被一层黄里透黑包裹，包括司机也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只穿着中山装，只有一张大嘴的怪物。
车辆行驶在她们熟悉的城市里，外面甚至还有不少车辆与这辆车插肩而过。
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辆车的怪异之处。
夏津梦失算了。她上车时只是碰巧在思考其他的东西，就忘记了上车前需要检查公交车。
她也实在是没想到这只恶鬼竟然那么大胆，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出来害人。
车的窗户虽然被各种老旧的木板定死，但是由于车辆太过于老旧，外面昏暗的夕阳依旧透过大大小小的缝隙钻进车内，给漆黑的车内带来些许明亮。
二人转身看向公交车的坐席，顿时夏津梦惊呼一声，紧接着又连忙捂住嘴巴。即便她强迫自己装作镇定，脸上控制不住的恐惧出卖了她。
车子后面所有的座位席上，瘫坐着和他们穿着统一校服的学生。每个学生背靠在只剩下铁架的椅子上，头统一歪向过道，一双双被挖空的双眼仿佛在注视着俩人。
随着车子的前进，每次阳光绕过外面的遮挡物照射进来时，总能照射在他们的脸上，让二人更加清晰的看清他们的死前扭曲的模样。
这种场景别说夏津梦，就连杨星宇也不由得胆战心惊。
他不由自主的抱紧怀中的夏津梦。俩人紧绷的身体无时无刻告诉对方，此时他们的恐惧和无助。
“不行，要思考，要思考。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绝对的死路。我们一定能活下来。”夏津梦一遍又一遍小声的催眠自己，同样也是给杨星宇提醒。
就在这时，一道修长的身影从车深处的阴影浮现，伴随着高跟鞋声音的逐渐逼近，一具穿着售票员的修长尸体渐渐在他们眼前清晰可见。
为什么说是尸体，因为这个售票员简直不像活人。
她的皮肤各处充斥着被火烧留下的疤痕，头发也被烧的一干二净。最主要的是她的脖子，竟然仅仅靠一张皮连接在一起。每次尸体行走的同时，他的脑袋便会在脖子上跳动一次。每次的跳动都给人一种快要掉下来的错觉。
“两位……有票吗？”售票员就站在距离俩人一步的地方停住了，她的声音嘶哑怪异，比抽了几十年烟的嗓子还要沙哑。
票？
杨星宇和夏津梦似乎同时想到了什么。
他们眼睛一亮，说不定有票就能安全下车呢？
但是他们到底有没有票呢？
答案那肯定是没有。
至于没有票会有怎么样的遭遇，售票员身后的那群尸体似乎很好的告诉二人会有怎么样的下场。
既然没有票，那么是否可以补票呢？
夏津梦先是组织好语言，向售票员搭话。
“我们没来及的买票，所以能补票吗？”
“需要……补两张票。”售票员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她从口袋中掏出两张皱巴巴的票握在手中，随后直勾勾的盯着夏津梦。
夏津梦瞬间心领神会。
她这是要收买票的钱。
但是他们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让售票员看得上呢？
夏津梦先是掏出纸币在售票员眼前晃了晃。售票员摇了摇头。
随后杨星宇将昨天获得的美工刀拿出来给售票员看。
售票员只是看了美工刀一眼，先是犹豫了一会，随后又摇了摇头。
这下子他们两个人傻眼了。他们身上除了书包里的书已经没有其他东西可以交换。
既然纸币不收，那么书籍她也没理由收啊。
售票员见二人许久都没有拿出满意的东西，他的嘴裂到耳根，露出和司机一样的诡异笑容。
她先是用两根手指指了指夏津梦的两只眼睛，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嘴。
什么意思？这是要吃我的眼睛？
看见售票员那么比划，夏津梦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她的情不自禁的抱紧杨星宇，刹那间脑袋已经被恐惧宕机，断开连接。
杨星宇察觉到在他怀中轻微颤抖的夏津梦，他皱了皱眉头，用自己身体将售票员的贪婪视线隔开。
“用我的眼睛怎么样？”
这是杨星宇能想到的唯一解决办法。
之间售票员又摇了摇头，双眼依旧直勾勾的盯着他怀中因为害怕而颤抖的夏津梦。不，准确来说是盯着夏津梦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这……”杨星宇沉下脸，似乎是有点难以抉择，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如果在这里被活生生挖去双眼结果到底会如何？
先不说夏津梦瘦弱的身体能不能撑住挖眼时的巨大的痛苦，光是能不能处理好伤口就够呛。
看着座位上的那些死去同学的尸体，他们脸上痛苦扭曲的表情也仿佛在告诉杨星宇，这里不可能存在无痛“手术”。
再看看车内的内部，到处是肮脏污渍。甚至还能闻到一股尸体腐烂发出的臭味。
无菌环境理论上也不存在。
在这个地方被挖去眼睛，不是因为疼痛而休克就是因为失血过多伤口感染而死。
总而言之，如果交出夏津梦的话，她九死一生。
售票员看见两人没有买票的意愿，她立即收起刚才诡异笑容。她站在他们的面前，修长的身影若隐若现，车内的光线更暗了几分。
杨星宇心中焦急，但是完全想不到任何办法。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紧紧的将夏津梦护在怀里。
他们两个普通人在恶鬼面前简直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双方对峙不下这期间，夏津梦的目光微微闪动。
其实夏津梦并不是没有想过有这一天。
因为这个世界以后会充斥各种各样的恶鬼。哪怕她能利用能看见鬼的天赋躲避一时，也躲不了一世。
如果有那么一天，她迫不得已需要用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或者生命来换取其他人的生命，她已经下定决心不会退缩。
可在脑子里想想和亲身体验完全是两种概念。
就在售票员的手指她的双眼时，她的脑袋就好像发生一声爆炸，变得空白，没有办法思考其他事。
她非常害怕疼痛，脑袋里一直在试图想象双眼被挖走的疼痛感觉，但是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
不过被恐惧给击垮只是暂时的。她作为一名合格的理工科学生，保持理智才是面对困难的最好杀手锏。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太阳即将落下，车内则愈来愈昏暗。夏津梦的理智也在慢慢重新占领大脑。
终于，夏津梦咬了咬牙，从杨星宇的怀中挣脱出来。
她颤颤巍巍地走到售票员面前，强颜欢笑。
“夏同学……”杨星宇轻轻呼唤，语气复杂而又绝望。
他明明知道这种事是不允许的，应该要阻止夏津梦做傻事。一定有其他办法可以活着走出去。
但是理智告诉他如果不那么做，可能两个人都会死在这里。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夏津梦张开双臂，如同昨天她独自一个人面对那群怨鬼一般。
“我要补票。”
售票员似乎早就在等着这句话。
话音刚落，完全没有给夏津梦准备的时间，干枯的双手迅速往她的眼睛戳去。
刹那间，公交车内夏津梦凄厉的惨叫声震耳欲聋。
售票员的手指在夏津梦的眼睛中咕噜转了一圈，用力一拔，无数的鲜血随着眼珠的抽出而喷涌而出，夏津梦的哭喊声也随之达到高潮。
夏津梦从未体验过如此剧烈的疼痛，仅仅是短短的一瞬间，她内心的恐惧值瞬间拉满。双眼失去光明的瞬间，她唯一的安全感支离破碎，本来就脆弱不堪的内心已经崩溃。
如果能活下去的话，毫无疑问这次创伤绝对给她的心理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
售货员抽出夏津梦的两个眼珠子后仔细打量片刻，随后如同吃葡萄一般随意丢进嘴里，发出有什么东西爆浆的声音。
这等血腥的场面看的杨星宇心理极端不适。
他强忍自己呕吐的欲望，强迫自己将视线转移，将因为疼痛接近休克的夏津梦再次抱在怀中。
杨星宇轻轻的蹲下，将夏津梦轻放在看起来非常肮脏的地面上。
他看着夏津梦因为过于疼痛而五官扭曲的脸，原本小巧可爱的脸被血液，鼻涕和口水乱作一团。
杨星宇没有嫌弃，他一边强忍着泪水，一边用自己的衣袖擦去她脸上的污渍。
可是从她双眼的血洞中涓涓流下血水，擦也擦不干净，止也止不住。
无止境的痛苦让夏津梦的身体不断的抽搐，她无法正常说话，甚至无法呼吸。
突然，她感觉到下身一热，散发着恶臭味的液体自她的下体扩散开来。
夏津梦仅存的意识自嘲的笑了笑，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失禁的一天。
她的意识逐渐模糊，他意识到自己快要死了。
没想到自己刚穿越两个月就要归西，真是讽刺。
不知道自己死后是不是也会成为一只鬼，还是重新穿越？
想不明白，想不明白。
或许是回光返照，她在此时此刻，他脑袋里的思路无比的清晰，以往所有的记忆仿佛在这这一刻重现。
她能够清楚的听见售票员和杨星宇的对话。
“请尽快选择你的目的地。”
杨星宇尽力的克制住怒火，无视售票员嘴角残留的边角料，颤抖着接过那两张沾满血的票。
不知为何，他早就已经泪流满面。
虽然票上粘上了血，不过上面的字还是可以清晰可见。
开始：B 市第二中学
结束：？？？
之所以是问号，是因为目的地没有选择吗？
“这辆车能去哪里？”他问道。
“任何地方。”
自从吃下夏津梦的眼球后，售票员似乎非常满意，原本迟钝的语速逐渐恢复正常，就连声音也不再像刚才那般沙哑。
任何地方？
杨星宇悲伤的看着倒在他怀里的夏津梦，她的呼吸已经非常微弱，身体时不时地抽搐一下，保不准下一秒就会死去。
去医院吧。或许去医院还能救活夏津梦。
他刚想告诉售票员要去医院。
可就在这时，他怀中的夏津梦的嘴动了一下，发出及其微弱的声音。
“夏同学，夏同学。你别乱动，我一会就把你送去医院。你不会死的。”杨星宇的语气中带有哭腔，眼泪大块大块的掉落在夏津梦的脸上。
夏津梦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她最后只能默默感受着脸上仅存的温热。或许等到这唯一的温暖也失去之后，她也会随着死去吧。
最后，她凭最后的一丝力气，试着控制因失血过多而发白的嘴唇。
杨星宇知道这可能是她最后的遗言。
他低下头，将耳朵尽量靠近虚弱的夏津梦，争取准确无误的听完整她最后的话。
“去…去…灵…交…我…”
虽然夏津梦的身体对疼痛有了一些麻木感，但是这种硬生生扯下眼珠子的痛苦过于剧烈，夏津梦病弱的身体根本吃不消。
在残余的痛觉下，夏津梦的话断断续续，
他听明白了夏津梦的话。
夏津梦觉得自己已经没有救，为发挥余热，不如让司机送他去寻找灵做一次交易，试着能不能给予杨星宇他梦寐以求的灵异天赋。
如果需要付出什么代价，让还没有完全死绝的夏津梦一个人承担即可。反正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夏津梦话刚说完，原本紧绷的身体顿时一松，彻底昏厥过去。
杨星宇愣了神，他没有想到，夏津梦临死前竟然还惦记着他。
但是她的大恩大德，杨星宇可能这辈子都没有办法报答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悲痛万分。
但是突然，他的脑子一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急忙抬起头朝着司机大喊：“我想找灵，速度要快。”
话音刚落，司机拉下手动挡，公交车瞬间消失在熟悉的街道上。取而代之的是车外无尽的黑暗。
而在他的车票上，结束栏那三个问号逐渐隐退，紧接着慢慢浮现出一团乱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