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中午的时候，我们收到一封学生来信，是有关这一次社团汇演的……”
当我向合唱团团长讲述拜访的理由时，何星沐安静地站在礼堂中轴线上，正对着舞台，抬起头，一言不发地望着前方，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合唱团团长也在注意着何星沐的行为，一边点头听我讲话，一边用疑惑的眼神瞥向何星沐。
“你们提出了撤掉合唱团节目的申请，对吧？这件事可以说明一下具体原因吗？”
发现合唱团团长的注意力被何星沐分散了，没有认真听我讲话，我便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让她好好听我说。
为了节省时间，我直奔他们提交申请书的事，没有再多作其他表述。
毕竟是他们亲自提交的申请书，只要我一提起“申请书”三个字，身为合唱团团长的她应该就能反应过来是哪件事吧？
只是，明明已经提交了申请书，请求撤掉合唱团在本次社团汇演中的节目，为什么还要在午休的时候来练习呢？难道说，他们并没有把握申请能够通过，所以还是做好了上台表演的准备？
如果真是那样，那不就说明他们可以上台表演的嘛，既然如此，那还提交撤掉节目的申请书干嘛呢？
和我预料的一样，当合唱团团长听到从我口中说出的“申请书”三个字的时候，眉头抖动了一下，原本文静地叠放在身前的双手也用力一缩，眼中的笑意顿时减轻了几分。
莫非，我问了一些不该问的问题？
可是，合唱团能不能参加本次社团汇演，事关“学校对待学生”的名誉问题。
“按照历年来的惯例，合唱团不能缺席每一场演出。”
我把柳城学姐对我讲过的话搬了出来。
并非是我要借着宣传处部长的“威风”，而是想通过这句话来提醒眼前这位合唱团团长，他们这个合唱团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学校的形象，会牵扯到学校与学生双方的关系。
合唱团团长苦笑一下，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语气亲切地问：“刚才这句话，是别人教你的吧？”
她怎么知道这句话不是我本人的原话，而是我从其他人那里引用来的？
见我脸上的惊讶表情，身为合唱团现任团长的少女改变了一下站姿，将左腿稍微放松，靠在右腿后方，双手也由叠放在身前改为背在身后。
我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愣愣地点了下头。
她那副无奈的表情仿佛在说“果然是这样”，便转了个方向，面朝舞台。
舞台上的合唱团成员们三三两两地聊着天，没有人朝舞台下方的三人投来视线，他们之中，甚至没有人面对着观众席方向，好像完全没有在意观众席下方的人。
他们表现出来的样子，仿佛整个礼堂内，只有他们这些人存在。
“我知道这个合唱团具有一些特别的象征意义，参考以前那么多年的历史，合唱团应该代表着学生群体的形象，参演每一场演出，但这一次……”她收回视线，不再抬头看向舞台，而是垂下眼眸，略显无奈，“恐怕真的不能演出。”
何星沐依旧一言不发，她还安静地站在原地，观察着舞台上的那些人。
她似乎发现了什么问题，发出了小小的“哦”声，音调上扬，应该是找到了什么关键点。
何星沐转过身，向前走出几步，和我肩并肩，面对着合唱团团长，却并没有中途插话，而是安安静静地旁听我和少女的交谈。
“是因为有关键的人缺席吗？”
我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摆放在宣传处里那份记录了本学期所有社团情况的资料。
这一届合唱团的成员数量非常少，和历年来平均的成员数量相比，少了一大部分。
成员数量本来就少，如果再缺少关键人物，那可真是难以开展演出。
那么，缺少了哪个关键人物呢？
刚才进入礼堂的时候，我大致观察了一下舞台上他们的站位。
虽然彼此挨得很近，但也还是能看出划分有三个部分，应该就是高中低音三个部分吧？
三个部分的人数好像差不多来着？我没有仔细去确认每一个部分的人数，但扫一眼过去，大概就是三等分的。
我不懂有关音乐的专业知识，关于合唱团方面的知识，也只知道有高中低音三个部分，还有人负责伴奏乐器，合唱团前方有指挥，比划着一些手势来引导整个合唱团演出。
对了，合唱团指挥呢？
怎么不见有指挥的人？
“是因为没有指挥的人在吗？”
我小心地对合唱团团长说。
少女眨了眨眼，表情有些吃惊，随后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是说错词了吗？那个站在合唱团前面指挥的人，不叫“指挥”，是叫其他的名字吗？
她笑的声音并不大，清脆的笑声仿佛银铃摇晃。
看我面红耳赤的尴尬模样，少女止住了笑声，对我解释：“并不是哦，这一届合唱团原本就没有指挥的人。”
“哦，哦。是这样啊。”
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附和道。
看来自己想错了。
“还以为你们在汇演那天会有人缺席，所以没办法进行演出哦。”
补充了自己的猜测，我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合唱团团长。
少女朝站在我旁边的何星沐瞥了一眼，表现得有些犹豫，刚想开口，又闭上了嘴唇。
难道真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原因？
“最好还是给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吧？我们也好给学校领导们写报告……”
有谁会为难这样一个气质文静的美少女呢？但是，合唱团不能参加本次社团汇演的事，确实给宣传处的工作带来了不小的麻烦，还是希望这位合唱团团长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的。
“啊，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看来，这位合唱团团长清楚，负责社团汇演流程安排的是学生会宣传处，她带领的合唱团给宣传处的人添了不小的麻烦，便立马站正，对我弯腰道歉。
“不用不用，如果你们真的有难处，不能在社团汇演上演出，我们当然可以撤掉你们的节目。但是，合理的理由，我们也的确需要。”
面对着如此一位美少女的道歉，我自然不敢过多承受，只能抬起手迅速地摆动，让她快起身，不用行如此庄重之礼。
少女调整好站姿，眼角似乎都渗出湿润的泪光来。
我对她点了点头，用眼神鼓励她说出原因来。
同时，我自己也在心里做好了准备，不管听到多么离谱的理由，都不会表现得太惊讶。
少女接收到了我的眼神鼓励，也点了点头回应我。
她小心地瞥向我身边的何星沐，这个行为异常安静的女生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却始终在默默注视着礼堂内的一切，倒不如说，她就像是幕后的导演般，始终观察着在场所有人的反应。
“其实……我们不参加这次社团汇演的原因是……是因为……”
她的脸颊因为羞愧而泛红，叠放在一起的双手也不自在地互相摩挲起来。
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原因，让她这样扭捏？
“因为，这个合唱团，发不出声音了。”
……
哈？
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等等，这是说的什么话？合唱团，发不出声音了？
确信我自己没有听错吗？
我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并且顺势掐了一把耳朵，感受到轻微的疼痛。
没有做梦，听力也没有问题。
“抱歉，你刚才说？”我尽量克制自己的语气，让自己表现得平静一些。
尽管我想表现得镇定，但听到如此“荒唐”的理由，还是会显露出一些意外之情。
说出这句话后，合唱团团长也彻底羞红了脸，她双手挡在面部，不让我看到她羞愧到不行的表情。
“她没有说谎。”
从进入礼堂时就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何星沐，突然插进话来。
她的声音软绵绵的，没有任何的语气，甚至连一丝丝的惊讶都没有。
我猛地转过头去，何星沐也像捕捉到了我的视线一般，瞬间转过头来，和我对上视线。
就像双人侦探组合找到案件线索之时，默契地对上视线。
“可是，合唱团怎么会发不出声音？这是什么意思？”
听到如此荒诞的事情，我好不容易才组织好自己的语言。
何星沐没有向我解释具体原因，而是竖起右手手指，抵在嘴唇前，对我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照着何星沐的要求，我赶紧闭上了嘴，不再多说一句话。
何星沐向前走出几步，伸出手，轻轻地抓住合唱团团长的手腕。
感受到有人在抓自己的手腕，合唱团团长意外地“呀！”了一声后，顺着何星沐的手，重新显露出脸来。
“不，不好意思。”
她语气娇羞地说道，视线却是看向我这边。
这位少女和我对上视线后，发现我双手抱在一起，并没有去抓她的手，赶忙低头看去，才发现是何星沐抓住她的手腕。
喂喂，为什么会认为是我来拨开她的双手啊……
少女赶紧把视线从我这里挪开，紧张地看向旁边的何星沐。
“不，不好意思！”
刚才这一行为，很可疑啊……
何星沐似乎也注意到什么可疑的地方，转头来回在我和合唱团团长之间看了几眼，头顶冒出大大的问号，她理解不到刚才的暧昧气氛。
刚才那一幕，确实很容易让人误会啊，早就听说现任合唱团团长是个文静如大家闺秀般的美少女，没想到举手投足都这么容易让人产生暧昧的想法，太危险了！
“名字？”
何星沐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合唱团团长，简洁地说出了两个字。
“嗯？”
合唱团团长不明白何星沐在说什么。
“她在问你的名字。”
我在旁边补充解释。
合唱团团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眨了眨眼。
“为什么是你来解释啊……啊！我的名字吗？我叫徐洋洋。”
原来这位全校有名的合唱团团长叫徐洋洋啊，这个听起来有些活泼的名字，居然是眼前这位气质文静、外貌颇具贵气的深家闺秀类美少女拥有的。
这种名字和本人的反差，就和昨天遇到的魏海涛一样呢。
“练习，该继续了吗？”
何星沐缓缓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即接着说道。
徐洋洋再次发出了困惑的声音，随后转头看向我。
为什么自动认定要由我来解释啊……
“她是在提醒你，休息时间已经够长了，可以接着练习了。”
还是帮何星沐解释了啊。
何星沐倒也不急着说下一句，像是专门在等我帮她解释。
所以，我的工作又多了一项，帮助何星沐做翻译？
等我说完，何星沐松开了手，让徐洋洋可以自由活动，等待着徐洋洋的回复。
徐洋洋先愣了一会，见我对她做出肯定的点头，便有些迟疑地照着何星沐的话做了。
在叫舞台上的合唱团成员站好位置前，徐洋洋取出校服外套兜里的手机确认了一下时间，的确和自己平时预留的休息时间一致。
何星沐怎么知道合唱团中途休息的时间是五分钟？
难道说，她以前来现场看过合唱团练习？
还是说，只是巧合？
总之，何星沐现在打算让合唱团继续进行练习，应该就是和徐洋洋刚才所说的原因有关吧？
“锦云……”
何星沐小声地叫出了我的名字，并没有完整地叫全名，只叫后面的名的话，倒有些亲切。
“在。”
我立马站端正。
“我们坐下吧。”
说完，何星沐自顾自地往后退去，在观众席第一排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
这……这意思是，我们要坐在这里看合唱团的人练习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