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蹭你一杯奶茶而已,至于这么拉着脸吗?要不要我下次请回来一杯啊?”
站在十字路口的一角,我紧皱着眉头,望着来往穿梭的车流,白黄交错的车前灯晃得我有些眼花,便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角。
何星沐手上捧着一杯加冰的奶砖奶茶,还没插吸管进去。
我没有站在柜台前面等,等何星沐点好单以后,就自己付了钱,退出奶茶店,站在门口等她。
我对奶茶并没有很大的执着,平时也基本不喝,所以,这次只当是犒劳一下何星沐的帮助,才来学校门口这家店购买奶茶。
听到何星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知道她已经拿到了属于自己的“报酬”,便松开抱在一起的双手,转过头,憋出笑脸看向她。
“不是奶茶不奶茶的问题……我在想别的。”
见何星沐熟练地把拆开吸管包装纸,一下就把吸管插入奶茶盖子中,随后立马猛吸起来。
这家伙,是想要一口气喝完吗?话说,这样子猛喝奶茶真的不会腻吗,我记得她点的是加了奶砖的奶茶吧,不会呛喉咙吗?
我的话说完后,何星沐还没有准备回复,仍然在猛吸着这杯加了许多冰块的奶茶。
她知道我现在正盯着自己,便立马腾出一只手,迅速地在我背上拍着,不知道想干什么。
“嗯嗯,嗯嗯嗯!”
这家伙,就不能等嘴巴里那口奶茶吞下去再说话吗?这样子咕噜咕噜的,我可听不清。
她似乎有些着急,用力把我的肩膀掰向一个方向,并且用手指出来。
原来是人行横道上显示了绿灯。
可是,这家伙不是还在喝奶茶吗?如果边喝边走,会不会呛到?
看我还在顾虑,何星沐发出了感到无趣的“嗯”声,自顾自地迈开步子往人行横道上走。没办法,只能跟上去了,谁叫这家伙嘴巴死活离不开吸管呢?过马路的时候不观察周围情况是很危险的。
赶到何星沐身边,我有意地控制着走路速度,四下观察着那些车辆,时刻防备着意外情况发生。
刚好走到人行道的一半多一点,指示灯开始闪烁,距离红灯不久了。
“喂,先别喝了,快红灯了。”
我有些紧张,赶忙对何星沐小声提醒。
旁边,等待红绿灯的车辆已经隐隐传出了引擎的沉闷轰鸣声,它们等不及要往前开了。
这个时候,仿佛那些停车等待的司机把目光全都放在了我们身上。
何星沐嘴巴依旧没有松开吸管,仍旧一个劲地吸着,并且还白了我一眼,丝毫不慌张。
我挤出笑脸,略带歉意地看向旁边停靠的那几辆车。
指示灯的闪烁似乎也变快了,催促着我们快点走。
何星沐的步伐依旧没有改变速度,尽管我很想提速,但奈何何星沐没有加速的打算,我也只能护在她旁边。
然而,很巧合的是,当我和何星沐前脚刚走上人行道另一侧的路基,指示灯刚好从绿色行走小人变为红色站立小人。
我们恰好在红绿灯交替的一瞬间走完了人行横道。
想起来之前也发生过,何星沐展现出她对时间无比精准的感觉。
这还真是,神奇。
对何星沐这项同样神奇的能力所产生的感叹,也只是稍微缓解了一下我心中的郁闷,脸上挂着的苦闷表情依旧没有丝毫舒缓。
“不要把别人想的那么好。”
何星沐总算松开了吸管,那个吸管口早就变得皱巴巴的了,看来何星沐刚才不仅在吸,而且还用牙齿咬了几下吸管口。
就像是小孩子在喝吸管一样,总会忍不住咬上几口。
她的这句话看似没有任何前文,但我清楚,何星沐知道我在想些什么,也知道我在郁闷什么。
“言行举止果然不能代表一个人的真实内在啊。”
听了何星沐的话,我耸了耸肩,无奈地感慨道。
何星沐仿佛在观察着什么东西,没有立马开口回答我,她稍微弯下腰,眯起眼睛,细看起我身上某一处。
被她这样盯着,我感到有些害羞,便把双手放进外套兜里,头别向一边。
离开了学校周边,我们周围的灯光减弱了一些,何星沐应该是再次看到了我身上牵连着的那条“丝线”吧?
她看出来了什么不同刚才的情况,猛吸一口奶茶,以一种看热闹的口吻,重新挺起腰,对我说:“但是呢,也不用把别人想得那么坏,没准她有求于你呢?”
“你说的那个人,是我刚才想的那个吧?就是,嗯,名字以X开头的那个人。”
在礼堂里的时候,何星沐说我身上牵着的丝线蕴含着某种“不满”,但现在又说是那人可能“有求于我”,这多少让人浮想联翩,比如,因爱生恨?
可是,我又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魅力让人对我“生恨”呢?连“因爱”这点都难以做到吧?
那么,就是欠谁东西没换之类的情况了?可我翻遍了自己从上小学到现在的经历,也想不起自己有找谁借过钱,当然,也没有人找我借过。
果然还是关于徐洋洋的吧。
原本我不想把徐洋洋的名字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但何星沐却丝毫没有委婉含蓄,非常直爽地说道:“就是徐洋洋嘛,整这么绕干什么,难不成还有其他人跟合唱团这事有关?”
“唔,的确也只能推测出是她做了什么事出来。”
在背后讨论别人,多少让我觉得有些不合适,但不管怎么推测,徐洋洋都和这次合唱团事件脱不开关系,况且何星沐也看出来了,我身上牵着的这根“丝线”,另一头就是徐洋洋。
“对嘛,不过你也挺聪明了,能想出来关键因素是徐洋洋,白天那家伙还打算在现场去找出什么线索呢。”
何星沐再次猛吸一口吸管,把杯中所有奶茶全部喝光,摇晃了几下杯身,冰块碰撞发出“咔咔”声。
“不,不算是我自己独自推测出来的……老实说,徐洋洋很主动地在引导我。”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回复何星沐道。
可转念一想,如果在放学后的音乐教室,我没有对徐洋洋说出“只告诉我一个人也可以,我会尽力帮你”这样的话,徐洋洋还会引导我去找出合唱团事件的破局关键吗?
只有徐洋洋选择相信我这一次,才会主动把自己“暴露”在我面前吧,不然,我还是会保持一筹莫展的状态。往更后面的经历来想,何星沐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如果没有她触碰琴键作为契机,我也不会找到突破口继续调查下去,也不会发现徐洋洋方才偷偷到礼堂门口来过。
少了任何一环,都不能找到这次事件的关键因素。
何星沐刚才的那番话有一定的道理,如果真的是徐洋洋把合唱团的声音给“关掉”,那么,她又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凡事皆有因果,况且徐洋洋又是合唱团团长身份,不应该平白无故就给合唱团添堵,虽然不清楚她目前是用了什么手段(或许,她那有关“听觉”的特殊能力可以做到)消除了别人的声音,但,她做出这种事的理由,必须要了解清楚。
我不经意间点了点头,原本郁闷的表情也逐渐舒展开来,心情轻松了不少。
“还是要跟徐洋洋谈一谈。”
何星沐抬起头,确认了奶茶已经完全喝光后,随手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
等她扔完垃圾,我对她说出了自己的解决办法。
“只靠谈话就能解决吗?”
何星沐眨了眨眼睛,一副懵懂的样子。
语气也只是单纯的好奇,何星沐并没有“打算动手”的心思,况且,了解嫌疑人的心理动机,有时候比强制制止他/她的行为更有效。
“应该能解决,但还是要了解她这样做的原因,才知道能不能让她收手。”
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制止徐洋洋,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尽早地再次和徐洋洋交涉。
毕竟,她可是打电话让柳城学姐保留合唱团的节目了啊,如果等到后天正式社团汇演的时候,合唱团唱不出声音来,那被拉出来责问的,可就是宣传处。更准确地说,是柳城学姐一人,因为柳城学姐绝对会自己一个人承担责任,不让我这个下属受责备。
徐洋洋把合唱团的节目保留,无疑是切断了我的退路。
若是明天也找不出来原因,我就可以把合唱团撤掉节目的事情在报告中用谎话掩盖过去,并且,对于合唱团而言,他们唱不出声音的情况也不会曝光出来,除了柳城学姐、我、徐洋洋以及“两位何星沐”,没有谁知道合唱团的真实情况。
但是,我不能让这次事件就这么不清不楚地拖延下去。
合唱团不可能永远就这样保持“静音状态”,他们还得在之后的演出中登台,并且是代表了“学生的自由”这一意义登台,纸包不住火,他们也不可能一直拒绝以后的种种演出、比赛。
还有个更重要的理由,这也是徐洋洋之所以要通过“保留本次社团汇演中合唱团的节目”这一手段来向我施压的原因——我对她做出了承诺。
恐怕,何星沐所看到的,那条丝线中蕴含的怒气,也是源于此吧。
对于一个自己看不上眼的人来说,那个人对自己做出的承诺,不但不会让自己感到安心,反倒还会令人生厌。
毕竟,那个人没有多大的本事,自己怎么会把承诺交给这种无名之辈?
我能理解,作为一个平凡的普通人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重要的事情交给厉害的人去做这条铁律。
我不会轻易向别人做出承诺,但是,对于徐洋洋定下的“战书”,我选择接受。
“明天,我会当面找她问清楚,她做出这一切的原因。”
又是一个十字路口,这次,人行横道的指示灯刚好从绿变红,我和何星沐正巧被挡在了马路边上。
看着面前不断的车流,我对何星沐说道,同时也是在对自己打气。
没有错,这次的幕后操控者就是徐洋洋,我要找她问个清楚。
何星沐的眼睛睁得很大,有些兴奋,这种侦探破案的感觉,让她心情激动,但随后立马表现出不满情绪来,嘟起嘴巴。
“那就期待你明天的表现咯,可惜我是看不到了,就让白天那家伙在旁边看着吧。”
“你们俩不是共同存在同一个躯体之间的吗,白天的事情‘你’不也知道?”
听了何星沐的话,我有些好奇起来,既然两人的记忆共通,那么,夜晚的何星沐应该也能知道发生过的一切事情才对啊。
“那也是只有晚上才能知道嘛,如果不是自己在旁边见证,那多可惜。”
何星沐笑着对我招招手,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跑去,她本应在这里和我分道,只是自己觉得我一个人等人行横道太无聊,就多陪我呆了一会。
她的这句话,深深地印进了我的心中。
目送着何星沐跑向另一个方向的人行横道,她安全抵达另一边后,笑着对我挥了挥手,便转身走进了附近一栋居民楼里。
没记错的话,这栋居民楼基本都是当作学区房出租给本校学生及家长的。
毕竟距离学校这么近,走不了多久就到。
“如果不是自己在旁边看着,那多可惜。”
脑中回响起她的声音,我缓缓收回视线,注视着对面的指示灯闪烁变绿。
当白天再次来到,夜之少女就将陷入“沉睡”,昼之少女所感受到的一切,都将与她无关,因为,那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