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生有原罪，唯有虔诚与善意才能消除原罪，在死后升入天堂……”
教堂里每天都会有神父在台上传颂着神的教义，所有来到这里的人要么是为了忏悔罪过，要么是为了得到启示。
而我属于前者。
我是一个杀人犯，一个已经犯过三次血案，罪不可赦的杀人犯。
第一次，因为村庄遭遇天灾，只有我一个人逃过一劫，带着饥饿和寒冷流浪。趁着守卫不注意，我溜进了城镇。三天三夜的沿街祈祷，得到的却是路人的漠视和流氓地痞的殴打。
对生的渴求让我拿起了凶器，直接闯入一户人家，两条人命就这样惨死在我的手中，回头看去，就看到一个浑身是伤的小女孩缩在角落盯着我。
我的目的本就不是杀人，所以在我拿了些食物和钱财后就离开了。
饱餐一顿之后的我打算去找个工作，但没有一家店愿意接收我，身上的钱和食物也在前几天就消耗殆尽。走投无路之际，一个男人向我递来一块面包，并问我愿不愿意给他工作。
在饱尝人间无情的我眼里，他便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但接下来这份对他的幻想被现实打破，他口中的工作就是让我把别的孩子拉过来给他，他再高价把他们卖掉，有时是人，有时是他们身体的一部分。捂住耳朵，尽力不去听他们的惨叫声，闭上眼睛，尽力不去看他们眼中的绝望。
那天的面包，是男人给过我的最好的食物，我已经受不了这样的工作了，我也不想再看到更多的孩子被他残害。
于是在一天夜里，我趁着男人熟睡的时候，用厨房的菜刀割破了他的脖颈。看着他在床上苦苦挣扎，我笑出来声。这是一个恶魔对另一个恶魔的嘲笑。
在放走了那些孩子后，我感到空虚，生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我现在只想赶紧解脱。颤颤巍巍地走向河边，只需一步，我便可以在这深渊里得到解脱，河水会洗去我的罪恶与悲伤。
但我最后被一个神父所救。
神父对我很好，他们给我提供食物和衣服，还教我读书写字，把我当做自己的孩子来扶养。
这样的生活如果能一直持续下去那该多好啊。
那时跪在神父尸体旁的我这样期望。
善良的他还是被自己所得罪的人残忍的杀害，为了给他报仇，我又一次拿起了刀。连我自己都很惊讶，自己杀人时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将神父的尸体埋在了教堂后的墓地，我便带着他的十字架，离开了这座城镇。
在这之后，我来到了这个村子，想要在这里过不被烦扰的，平静的生活。
我每天都会来这座教堂，因为这里能让我感到平静和安宁，让我能够短暂地脱离罪恶感的烦扰。
当然另一个原因，是为了能见到她。
“先生，您今天也来了啊。”
她迈着优雅的步伐向我走来，美丽的金色长发在透过琉璃窗的阳光下烨烨生辉。
她叫玛丽亚，是这座教堂的修女，也是神父的学生。神父本就是一个温和儒雅的人，玛丽亚也很好地继承了他的性格。
“抱歉，刚才一直都在解答村民们的问题，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注意到您，还请您原谅。”
“玛丽亚小姐，你本来就没有必要为我这种人道歉。”
“不行，每一个虔诚之人都应当受到真诚的回应，您每天都愿意来到教堂接受神的启示，您便是一位虔诚之人，我作为修女是不能怠慢的。”
虽然无法理解她的想法，但我还是打心底里对玛丽亚的温柔善良感到高兴。
没想到我这种人都可以被他人温柔相待。
“对了，先生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吗？”
我短暂地思考了一会儿，在确定没有要做的事情后，我做出了肯定的答复。
“真的？太好了！”
她开心地跳了起来，在看到我惊奇的眼神后，又收起了兴奋，回到了往常端庄虔诚的姿态。
“是这样的，老师马上会出门前往国都的教会，所以这三天都只有我一个人在教堂。虽说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但我还是没有勇气一个人守着这空荡荡的教堂。”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先生能过来陪陪我。”
玛丽亚为什么要让我一个男性来陪她？她果然还是太过单纯了。不行，为了她的安全，这种事情要和她说清楚。
“玛丽亚小姐，我很乐意陪你，但是……”
“没关系的，我的房间隔壁还有空的房间。”
“……不是这个问题，我是想告诉你，不要随便和与自己不熟的男性靠得太近。”
“你……你的意思是，你不喜欢我吗？明明……明明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我还和你说了好多自己的事情……这些事情连老师都不知道。”
她委屈的哭腔惹得我一阵心疼，我只好向她解释。
“不是的，和村民们一样，我也很喜欢你。只是……你不害怕吗？晚上和一个男人独处。”
“不会哦，我相信您，您高贵的品德是不会让您对我做出那些伤害我的事的。”
她的情绪转化得很快，刚才委屈的表情瞬间被灿烂的笑容所替代。
我答应了她，既然玛丽亚都这么相信我了，我也不能辜负她的这份信任。
午饭后，我如约来到了教堂，她就站在门口等着我。
“啊，先生，您终于来了，我已经在这里恭候多时。”
她牵起我的手，拉着我进入了教堂。
午后的阳光褪去了刺眼的光芒，透过琉璃窗映照的光影随着我们二人的影子交错变换。一下午，我们就坐在长椅上聊天说笑。她还拉着我一起弹琴，看着她美丽的笑容，内心的污浊都已经被净化了。
“对了，先生，我准备了下午茶，不知您是否愿意和我一起享用？”
当然，能享用玛丽亚精心准备的下午茶是我的荣幸。
“那么，还请先生到我的房间稍作等待，我马上就把茶和甜点端过去。”
她的房间？我真的可以进去吗？
“如果是先生的话，当然可以，不过还是请先生不要打开我的衣柜，毕竟……作为女生的话还是有点害羞的。难不成，先生对我的私人衣物感兴趣？”
我被她的话惹得一阵脸红，慌乱地答应她后，我便前往她的房间。
她的房间十分整洁，地板，墙面都一尘不染，窗边书桌上的书籍被整齐地摆在桌角。
多懂事的孩子啊，果然自己还是配不上她。
坐在桌旁的椅子上，我的眼神不自觉地飘向她的衣柜。她说过自己不能看的。
不过越是禁止，人就越是好奇。但我还是压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要是被她发现自己私自动她的衣柜，一定会被她讨厌的吧……
就这样等着她吧。
在等她的这段时间，我百无聊赖地玩起了口袋里的硬币，一次没接住，硬币滚到了衣柜旁。
我起身去捡硬币，却一个不小心跌倒在地，手无意识地扶住了衣柜。稳住身形，我躲过了跌倒在地的疼痛，衣柜的门也顺势被我打开。
想要把门关上，衣柜里的景象让我震惊地呆愣在地。
藏在衣服后面的，全是我的照片，它们已经把整个衣柜内壁都贴满了。
走廊里的脚步声传了来，玛丽亚已经回来了。我赶紧把衣柜关好，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在椅子上。
“先生，让你久等了，让我们来享受这些茶点吧。”
“对了，先生，我不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您没有翻我的衣柜吧？”
她的询问让我感到心虚，我慌乱地摇了摇头。
她美丽的海蓝色瞳孔一直盯着我，我仿佛要陷入这蓝色的深渊当中。
“嘛，我相信先生是不会干这种事的。”
“抱歉，刚才还在怀疑您什么的。”
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就在玛丽亚的房间享用了她准备的下午茶，不得不说，玛丽亚的手艺是真的很好，无论是红茶还是点心都堪称绝品。
深夜，我躺在自己的房间里。
从翻开衣柜到现在，我都尽量不在玛丽亚面前露出破绽，她大概是没有发现我违反了约定吧。
虽然欺骗纯真的玛丽亚是我的不对，但我也不想被她讨厌。
还是赶紧睡觉吧，不知道为什么，晚饭之后困意就突然向我袭来。不过以前的生活习惯还是让我能够抵抗这股睡意。
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哈……哈……先生的睡颜，好可爱。”
被不知何处的声音吵醒，睁眼便看到玛丽亚穿着单薄的睡衣趴在我身上。
“玛……玛丽亚？你怎么在这里。”
“啊啦，先生，您醒了，玛丽亚只是想过来看看先生，却不小心打扰了先生的睡眠，请您原谅。”
她起身，用双臂环住了我的脖颈，在我耳边低语。
“不过，既然先生已经醒了，那就开始对您的惩罚吧。”
惩罚？她在说什么啊？
“啊，先生不要乱动，锁链可能会把您弄伤的。”
我现在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被绑在床头。
“玛丽亚，你这是什么意思？”
“先生，到底还想演戏演到什么时候呢？”
“您不会真的以为，我没有发现您看了我的衣柜吧？”
“那先生真的是，天真的可爱呢。”
“我希望先生您能明白，先生的一切我都很清楚。”
“从重逢后便一直如此。”
她将我扑倒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不知先生可还记得，自己以前救过的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难道说当时放跑的孩子里有她吗？
“不，我们第一次的相遇，比这要更早。”
被尘封的记忆涌入大脑，我想起了角落里那个浑身是伤的小女孩。
“先生，您知道我为什么叫玛丽亚吗？”
“这是父母给我取的名字，和圣母玛丽亚一样的名字。”
“但他们从不虔诚信教，他们只想让我当上圣女来赚钱。我有任何一点不合他们心意的行为他们就会对我拳打脚踢。”
“在我对他们，对自己的命运感到绝望的时候，年幼的您将我拯救。就像是神对我施以救赎。”
“从那天起，我就再也忘不掉您的身影。”
“而寻找您，便是我人生的意义。”
“神是仁慈的，祂让我得以在这里与您重逢。”
“这便是祂的意志，祂想让我们在一起。”
她俯下身子，食指轻点我的嘴唇，瞳孔里的痴迷快要溢出来了。
“先生，我爱您。”
“以神的名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