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庇护所内的寂静并未持续太久。外面虫族的撞击声和嘶吼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更加密集和狂躁,厚重的合金闸门开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随时可能被突破。
凌澈猛地睁开眼,之前的短暂休整让他眼中的疲惫褪去少许,取而代之的是更加锐利的锋芒。他通过内置通讯器与外界联系,声音压得很低,但清晰果断:
“外部情况?”
“指挥官,虫族主力正在向这个缺口汇聚!L-3、L-5通道口压力巨大,援军被拖住了!这个凹室撑不了多久!” 亲卫队长的声音带着焦急传来。
凌澈眼神一沉,迅速做出决断:“不能再等。准备突围,目标主结构区C-12连接桥。
我计算过,那里的防御刚刚完成一轮补充,是最近的生路。”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室内所有人,包括伤员。“能动的,互相扶持。
不能动的,由亲卫背负。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冲出凹室后,紧跟我的路线,不要回头,不要停下!”
命令简洁而残酷,却是在绝境中唯一的希望。没有人质疑,求生的本能压过了恐惧。亲卫们迅速行动起来,将重伤员固定在背上。
凌澈最后看了一眼温宁,没有多余的话,但那眼神明确地传达了一个信息——跟上。
厚重的合金闸门在液压装置的作用下缓缓升起一条缝隙,外面震耳欲聋的厮杀声和虫族嘶吼瞬间涌入!
“走!”
凌澈低喝一声,率先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光刃挥舞,瞬间将堵在门口的几只虫族斩碎
亲卫队紧随其后,组成锋矢阵型,强大的火力向前倾泻,硬生生在虫潮中撕开一条血路!
温宁咬紧牙关,紧跟在一名亲卫身后,冲入了这片死亡通道。
能量光束擦身而过,虫族残肢和粘稠体液四处飞溅。
她强迫自己忽略周围的一切,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那个不断挥刃开路的黑色背影。
他的动作依旧精准高效,每一步都踏在最安全(相对而言)的位置,每一次挥击都为身后的人扫清障碍。 他仿佛一台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又像一盏在黑暗深渊中指引方向的孤灯。
这段突围之路短暂却无比漫长。温宁的肺部火辣辣地疼,双腿如同灌铅,但她不敢有丝毫停顿。她能感受到身后虫潮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追赶。
终于,前方出现了联邦标准制式的重型防御门,门上的指示灯显示为绿色——C-12连接桥到了!
“快!” 守在门内的接应士兵大声呼喊。
凌澈和亲卫队掩护着幸存者,如同潮水般涌入防御门内。厚重的门扉在最后一人进入后迅速闭合,将汹涌的虫潮彻底隔绝在外!
砰!轰!
虫族疯狂的撞击声被厚重的金属隔绝,变得沉闷而遥远。
安全了。
连接桥内光线明亮,秩序井然,与刚才炼狱般的景象恍如隔世。
幸存的士兵们瘫坐在地,大口喘息,脸上混杂着后怕与庆幸。医疗兵迅速上前接手伤员。
温宁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心脏依旧狂跳不止,脱力感阵阵袭来。
她看着凌澈,他正与接应的军官快速交流着情况,安排布防,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突围只是日常任务。
但他作战服上新增的划痕、臂铠上尚未完全干涸的修复凝胶,以及他眉宇间那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疲惫,都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凶险。
他没有再看她,仿佛刚才通道里那短暂的、带着守护意味的对视从未发生。
温宁缓缓滑坐在地上,抱紧膝盖,将脸埋入臂弯。劫后余生的庆幸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
她想起了他推翻“断尾协议”的决定,想起了他硬抗攻击救下属的身影,想起了他在庇护所里默许她的靠近和疗伤……
这些碎片化的画面,与她最初认知的那个冰冷、绝对理性的指挥官形象产生了巨大的割裂。
他并非没有感情,只是将所有的柔软都深埋在了坚冰与钢铁之下。
而这次突袭,这生死边缘的并肩,像一把重锤,意外地敲裂了那坚硬的外壳,让她窥见了一丝内里的微光。
她不再仅仅用于“理解”他的痛苦过去,也开始真切地“感受”到他此刻行动中蕴含的、沉默而沉重的守护。
之前的挫败感和无力感,在此刻被一种更加复杂的情愫取代——那是对他坚韧的敬佩,对他背负沉重的怜惜,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想要更靠近那微光的渴望。
她知道,前方的路依旧布满荆棘,内部的阴影仍未散去。但这一次,她不再仅仅是为了完成任务。
她想要真正走近他,不仅仅是用共情力去理解,更是用行动去……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