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单上的七个名字,如同七根无形的线,牵动着温宁的神经。
她按照原定计划,继续以心理评估的名义,对名单上的其他人员进行非正式接触。
走访过程看似平静,温宁保持着专业而温和的态度,询问着关于工作压力、团队协作、近期睡眠质量等常规问题。
但她的共情力始终处于高度警戒状态,如同最灵敏的探针,细致地感知着每一个受访者情绪深处的细微涟漪。
在负责部分传感器校准的工程师那里,她捕捉到了一丝被刻意压抑的焦虑;
在某个后勤调度员的言语中,她察觉到了对特定物资流向的过分关注;
甚至在一位看似开朗的通讯官身上,她也感觉到了一种与外在表现不符的、深层的疲惫与疏离。
这些情绪本身并不足以定罪,身处高压前线,每个人都可能拥有复杂的情绪。
但当这些情绪与她手中名单上的名字,以及凌澈提供的“异常时间点”叠加在一起时,就构成了一幅更加复杂、也更加令人不安的图景。
这个潜在的背叛网络,可能比她想象的更深、更广。哈维·科尔或许只是其中的一个环节,甚至可能只是一个被利用的棋子。
她将观察到的这些细微情绪特征和可能的关联点,再次加密汇总,发送到了那个特定的安全缓存区。她没有添加任何主观臆断,只是客观记录现象。
凌澈那边依旧沉默,如同蛰伏在暗处的猎豹。
但这种沉默并非毫无动静。温宁能隐约感觉到,哨站内部的氛围在发生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变化。
一些看似寻常的岗位轮换悄然进行,某些区域的安保巡逻频率发生了微调,信息网络的访问日志审查似乎变得更加严格……这些变化极其细微,普通人难以察觉,但温宁的共情力对“环境压力”和“系统张力”的变化异常敏感。
她明白,这是凌澈在不动声色地收紧包围圈,同时避免打草惊蛇。他在布网。
而她,则如同游走在网边的浮标,负责感知水下的暗流,为他提供更精准的定位。
这种在危险边缘游走的感觉,让她精神高度集中,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兴奋感。
前世的虚无和麻木,在此刻被这种与强大对手(无论是虫族还是内奸)博弈的紧张感所取代。她正在亲身参与一场可能决定无数人生死的暗战。
这天下午,当她结束对名单上最后一名人员的走访,准备返回起居舱整理思路时,在一条人员相对稀少的连接通道里,她与哈维·科尔不期而遇。
科尔士官看到她,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挤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温宁评估师,您还在忙啊?”
“是的,科尔士官,例行工作。”温宁微笑着回应,目光自然地扫过他。
她的共情力瞬间捕捉到了对方在看到她的瞬间,那骤然升高的警惕和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慌乱。
“辛苦了。”科尔士官点了点头,脚步略显匆忙地想要从她身边走过。
“科尔士官,”温宁忽然开口,声音温和,仿佛只是随口一问,“昨天突袭时,C区节点承受了很大压力吧?听说你们表现非常出色,确保了关键通讯的畅通。”
科尔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他停下脚步,转过身,努力维持着镇定:“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评估师。当时情况确实很紧急,但系统顶住了压力。”
“那就好。”温宁笑容不变,目光却仿佛不经意地在他脸上多停留了一秒,“看来定期的系统维护和你们的专业素养,确实起到了关键作用。”
“维护”二字,她稍稍加重了一丝语气,微乎其微。
科尔的瞳孔,在那一瞬间,有极其细微的收缩。虽然他立刻控制住了表情,连声附和:“是,是的,日常维护很重要。”
但那一闪而逝的异常,已经被温宁清晰地捕捉到了。
他没有再多说,几乎是有些仓促地告辞离开。
温宁看着他略显急促的背影消失在通道拐角,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
暗流,已经开始涌动了。
她不知道凌澈的计划进行到了哪一步,但她能感觉到,那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收拢。而科尔,这个看似关键的节点,显然已经察觉到了某种危险,变得愈发警惕。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更加小心。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让之前的努力前功尽弃。
她抬起头,看向通道顶部冰冷的照明灯,目光沉静而坚定。
风暴眼,正在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