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区节点的“小型火灾”事件如同投入深水的一颗小石子,只在官方通报中激起一丝涟漪,便迅速沉寂下去。
哨站的运作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仿佛那场惊心动魄的抓捕从未发生。
温宁也回到了她“心理评估师”的日常轨道,整理报告,进行常规访谈。
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无形的壁垒似乎变薄了。
之前对她敬而远之、或干脆无视的中下层军官,如今在走廊相遇时,会微微点头致意;
她去各部门走访,遇到的配合度也明显提高。甚至有一次,她在生活区餐厅,一位面熟的亲卫队成员(并非之前拉她手腕的那位)默默地将一盘额外的新鲜水果推到了她手边。
没有言语,只有行动。
这一切变化的根源,温宁心知肚明。那场发生在偏僻转运平台的抓捕,虽然消息被严格封锁,但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尤其是对于凌澈身边最核心的亲信和“暗影”成员而言,她在那次行动中扮演的角色(哪怕只是无意中成为诱饵或提供了关键线索),足以让她摆脱“无关文书”的标签。
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认可。
凌澈本人,自那日后便未再与她有过直接接触。他依旧忙碌于军务,身影出现在指挥室或巡视前线时,依旧是那个冰冷、高效、不容置疑的指挥官。
但温宁发现,她提交的、关于前线官兵普遍存在的焦虑情绪及建议增加轮休频率的评估报告,在搁置数日后,竟然被批准了部分条款。
虽然是以“优化作战效能”的名义下达的指令,但她清楚,那份报告能通过凌澈的审核,本身就是一个信号。
他看到了她的工作,并且,在可能的范围内,采纳了她的建议。
这种无声的、隔空的互动,比任何直接的交流都更让温宁感到一种奇特的满足。
它建立在共同经历的危险和达成的默契之上,不需要解释,也不需要感谢。
这天,她按照新的轮休安排,来到一个允许使用的小型观测甲板放松。这里视野开阔,可以看到远方星云缓慢旋转的壮丽景象。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遇到凌澈。
他独自一人,站在观测窗前,依旧是便服,身姿挺拔。听到脚步声,他微微侧头,目光扫过她,没有惊讶,也没有排斥,只是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便又转了回去,继续望着星空。
温宁停下脚步,犹豫着是否该离开,避免打扰他的宁静。
“这里的星璇物质密度,是前线区域最高的。”
他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他没有看她,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
温宁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是在对她说话。她走上前,与他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站定,望向窗外那片瑰丽而缓慢流转的星云。
“很壮观。”她轻声回应,不知道他为何提起这个。
“星灵族的古老传说中,这种星璇是宇宙诞生之初,未完全凝结的梦境碎片。”凌澈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提及“星灵族”和“传说”时,那冰冷的语调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软化,“它们会无意识地折射附近生命体的情感波纹。”
温宁心中一动。折射情感波纹?这听起来……很像她共情力的某种宇宙版本。
“所以,它们看起来才如此……变幻莫测?”她试探着问。
“嗯。”凌澈应了一声,不再多说。
两人就这样并肩站着,沉默地望着窗外那片由“梦境碎片”构成的星云。没有追问,没有解释,只有一种奇异的、共享这片静谧的和谐。
温宁能感觉到,凌澈周身那股惯常的、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在此刻淡化了许多。
他愿意与她分享一个属于他族群的、带着诗意和神秘色彩的传说,这本身,就是一种远超工作认可层面的、小心翼翼的靠近。
她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伴,感受着这份心照不宣的宁静。
过了许久,凌澈转身,准备离开。经过她身边时,他脚步未停,却留下了一句低语,轻得如同星尘:
“保持警惕。”
然后,他便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观测甲板。
温宁站在原地,回味着那三个字。
保持警惕。
是对潜在未清除的威胁?还是对可能卷土重来的虫族?或者……是对他们之间这种刚刚建立、却依旧脆弱的连接?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冰层之下,暖流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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